第二十章 若如蚍蜉撼树,便再无嫉妒

  赵予拜别傅谨言后,闲庭散步,穿梭在范府内。

  目之所及,是佳木葱茏,奇花烂漫,更有假山林立,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端得是一派风雅清秀之境。

  入眼葱郁,心旷神怡。

  望着这青溪泻玉,石磴穿云的景色,赵予重生后迫不及待想要改写人生的焦虑之心,都被纾解了不少。

  赵予承认自己是个俗人,哪怕熟读圣贤书,亦做不到‘人活于世,当如花在野,不拒不追,不竞不随’的洒脱自在。

  更何况,她与生俱来的身份,既是上天的恩赐,又是上天赐予的枷锁,令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朝臣监督,根本不能有片刻自得。

  就如今日,她看似占尽上风,连消带打,敲打了王有道,扳倒了柳明恩,挤兑了赵婵音,搞垮了萧禾的靠山,但她心里很清楚,这一切事端,不过刚刚开始。

  接下来,该是对手反击的时间了。

  而且她的对手不单单是赵婵音、赵振之流,牵扯朝政的事情,往往都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大事。她决不能放松警惕,存一丝侥幸。

  何况眼下她根基尚浅,手中可用之人不多,除了阮姑姑,唯二的两名婢女,还是她的发小魏王所赠,可以利用,但不可深信。

  毕竟…

  前世,她至死都未曾看透那位年少称王的异姓王,魏王!

  思及此,赵予的视线不经意间划过阿槐、白芷二婢的面容,目光在阿槐清冷的面容上,微微停留了一会,忽然道:“去柴房将紫玉提来,本宫要亲自审讯紫玉。”

  “是。”阿槐冷声回应。

  待阿槐离去,赵予的目光落在了白芷身上,神情看不出丝毫波澜,心底却迅速过了一遍白芷先前的表现。

  很明显,相较于阿槐的冷清寡言,白芷的性子明显活泼了不少,如今一心护主的表现,也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

  赵予想起前世白芷、阿槐二人最后的冷漠,心中,是万分的不解。要知道,赵予前世从未将这二人当成真正的奴才,相反,还十分善待二人。

  可是,从何时起,这二人开始对她生分疏远的呢?

  是从她拒绝魏王劝说,执意下嫁萧禾起?还是她扶持赵振登基时,不顾魏王决绝的最后通牒,执着于那尊贵雍容的大长公主头衔后?

  可是,这又是为何呢?

  赵予心底是十分的不解。虽说外界早有传言,魏王心悦赵予,可赵予自问不是心思粗犷之人,不可能看不出一个男人对自己是何种感情。

  赵予很确定,相较于爱情,她和魏王之间,更像是介于友情与亲情之间的一种复杂感情。

  尽管,魏王一直以风流表象迷惑她,更不曾与她真正交底。

  但,谁还没有一点秘密呢?

  赵予坚信自己不会看错这一点。那么,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尽可能杜绝与魏王决裂的可能。毕竟,魏王虽只是个年幼就失去双亲的少年异姓王,但赵予很清楚此人的心计非同小可,根本没有他表面伪装的那般纨绔低劣。

  相反,有老魏王的遗留人脉,有老魏王留下的丰厚财产,这位少年王的地下势力,早已在近些年发展得极为庞大,且错综复杂!

  因此,只要运用得当,赵予,完全可以借魏王的手,达成自己的目的!

  何况,魏王厌恶的萧禾、赵振之流,刚好也是她赵予的死仇之敌,她焉能放过这一大助力?

  赵予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抬眸,微笑,桃花眼泛起点点狡黠,凝着白芷道:“可有延迟发作,折磨人的药物?”

  白芷闻言,明媚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尽是古灵精怪的模样:“公主要用在紫玉身上?”

  赵予撩了撩发丝,唇角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今日胞兄向本宫询问了赌斗情报,想来这会儿,他正合计着怎么对付本宫呢,本宫担心他那个狗脑子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得帮帮他才是。”

  “公主的意思是…”白芷一愣,虽说她一直看不上赵振,但她很清楚,赵予与赵振一母同胞,一直关系亲近,很多时候,哪怕赵振办了蠢事,赵予都会选择原谅。

  白芷正想着,突然见赵予唇角笑容绽放,笑得风情万种,又妖异惊艳,葱白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挲着茶盏,冷艳十足。

  “胞兄想笼络人心,收服青年才俊为自己所用,却不该以本宫为垫脚石,本宫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只是,他到底是本宫胞兄,亲情礼法在上,打不得骂不得,唯有坑他几次,让他涨涨记性了…”

  “想来,等到世人欺他、辱他、害他之时,他就会念我这个唯一爱他、敬他、护他的胞妹好处了吧?”

  赵予说着,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机敏诡诈。

  白芷心头一颤,险些以为是撞见了一位妖艳女鬼,心脏砰砰砰的直跳。

  待回过神,只听赵予继续道:“要知道,人之所以有嫉妒、不甘、怨怼,无外乎是他羡慕嫉妒之人,比他优秀不了多少。一旦真如蚍蜉撼树的差距…别说算计,怕是连半句埋怨都不敢呢。”

  这句话,将白芷的思绪拉回。凝着赵予阴柔的媚笑,白芷只觉今日的主子前所未有的锋芒毕露,同时,确定了主子对赵振的心思。

  白芷大眼睛滴溜溜一转,急忙掏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这是七日蚀骨散,具有延期发作的功效,每隔七日不服解药,就会如万蛊蚀骨,浑身奇痛无比。而且,这是婢子祖传的独门秘方,没有毒药原配方,就算是太医院的院正也束手无策。”

  紫玉刚进门,还不待发作,就听到白芷这句话,立时吓得脸都白了,支支吾吾的想要发出尖叫,却碍于下颌被卸了,根本发不出声响。

  赵予见状,眯起眼笑了,反手将瓶子抛给阿槐,待阿槐接住后,冷声吩咐道:“将这药丸给她服下,等她琢磨明白了,本宫再同她问话。”

  “现在,本宫饿了,该传膳了。”

  赵予说着,给了白芷一个眼神。白芷立时心领神会。

  不多时,桌子上摆满了一整桌的佳肴,袅袅的饭香,沁入紫玉的鼻间,令她下意识想要吞咽口水,一双眼,巴巴的望着桌子,恨不能将桌上的食物全部填入腹中。

  然而,终究只是奢望。

  赵予慢条斯理的用过膳,这才挑眸睨了紫玉一眼,不出意外的看到紫玉渴望的眼神,正凝在桌上的残羹剩饭上,赵予这才笑了:“一天没吃,饿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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