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她举一步，谋算十步之外
朱红色瓷砖铺成的小路上，少女蓦然回首，她明艳的桃花眼在夕阳余晖下，不见妖艳，唯有一抹从容，更不见丝毫意外。
这是万事皆不上心的淡漠，又是事事皆在掌握的自信。
显然，赵予早就猜到他会跟来。
傅谨言站定在赵予身前，与赵予对视稍顷，恍惚间，只觉自己的心思似被看穿。随后收敛心神，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化为前所未有的犀利，“指教不敢当，但公主今日之举，傅某心中甚忧！故，不得不向公主请教一二。”
却不想，赵予蓦地笑了，淡漠的桃花眼泛起了潋滟的微光，眼神尽是了然，“傅公子如果是想指责本宫以女眷身份插手朝政，打压异己，大可不必再说。”
这是个肯定句，显然，她真猜透他心中所想。
且，她不认为，她与他之间有什么可说的！
一念及此，傅谨言心头复杂更甚，双眸前所未有的凌厉，就连唇角始终噙着的和善笑容都不复存在，“看来公主也知道今日之举不妥！可惜公主大概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傅某想说的并非单单的牝鸡司晨，逆乱朝纲之事！而是关乎我大乾社稷安康之要事！”
“哦？”赵予玩味一笑。终于提起些兴致，转过身，正对着傅谨言道：“说来听听。”
见赵予始终一副懒散不走心的模样，傅谨言目中的锋锐恨不能化为实质，“公主可曾想过，我清流一党盘踞蜀地多日，傅某更是蜀州土生土长之人，为何迟迟不曾针对税收苛政一事，向朝廷谏言？原因并非先前在衙门所说的那般简单，而是因为税收一事关系我国国库是否充沛，兵马粮草是否能足以备战！”
“想来公主师从太后，定然知道如今我大乾周边各国虎视眈眈，西有吐蕃、大理，北有大辽、西夏，东南还有琉球隔海相望！若百姓的疾苦只限于温饱，尚还有化解之法，但若是军备力量不足，我大乾连立国的根本都不具备，又何来国泰民安？”
这番话，正义凛然。但赵予却不置可否，视线在傅谨言俊秀的容颜上停留了一会儿，忽地嗤笑，“傅公子倒是表里不一的很明确…一面在人前以清流之名标榜自身，摆出一副替乡亲筹谋的姿态；一面又在人后唯唯诺诺，不思如何改制朝政弊端，反而跑来指责本宫这个为民出头之人。”
“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话，用来形容傅公子最恰当不过。”赵予轻嗤，长长的睫毛微微垂落，轻挑了下指甲尖，动作慵懒又漫不经心。
傅谨言陡然冷下脸，“公主不必顾左右而言其他！现在傅某要指责公主的可不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个人品性问题，而是关乎我大乾税法能否正常实施的国朝大计！公主以为自己今日大出风头，扳倒知州不过一己私怨，殊不知，一旦税法无法正常实施，动摇的可是我朝立足根本！”
“公主可曾想过，今日之事在百姓面前挑明，除了蜀州之外，其余各州府同样会有官员因此遭盘查，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国朝安稳都会被动摇！公主此举分明是…”
“是什么不重要。”眼见傅谨言还要夸夸其谈，赵予终于意兴阑珊的打断了傅谨言的话，兴致缺缺的睨着对方，“重要的是，傅公子莫非是又要绕回牝鸡司晨、女眷参政的弊病，而不是去思索如何改制？”
说着，赵予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戏谑与嘲弄。
坦白说，傅谨言前世能成为当朝首辅，执宰朝纲，光是眼下表现出的长远目光、不拘泥于眼前的敏锐政治嗅觉，确实足以称道。
只可惜，毕竟年少轻狂，既小瞧了她，也小瞧了天下人。
赵予如此想着，漫不经心的指出傅谨言的问题，“傅公子自己想不到如何改制，如何优化税法，如何让我大乾的经济体系更上一层，还要小觑别人，认为旁人也想不到更好的税收之法？如果本宫说，本宫心中早已有改制良策，只是缺一二助力去实施这改制良策，不知，傅公子又作何想？”
“荒谬！”傅谨言闻言，一双怒眉几乎要挑上云鬓，“公主不必激将，不是傅某自视甚高。太后摄政至今，已有二十载，倘若太后所属真有改制良策，又何须拖到现在？依傅某看，公主分明是举大义之名，巧言令色，意图欺瞒傅某，结党营私，哄骗傅某为公主所用！”
赵予眉眼弯弯，并没有否认傅谨言的话，反而道：“本宫举大义之名不假，巧言令色也是真，结党营私用的更是再恰当不过，但傅公子不是一心为国为民？何不试着听听本宫之法？倘若本宫的策略尚可，那么，参与实施新法的清流党，同样会有所收益，何乐而不为呢？”
音落，傅谨言浑身一震，终于露出些许沉思。显然被赵予的话勾动了心绪。
赵予慢条斯理的瞥了眼对方，继续道：“而且，本宫的要求也并不过分，不必傅公子费心费力筹谋什么，只需静候几日，而若是本宫当真有这个实力，傅公子只需答应本宫一件事。”
“何事？”傅谨言立时警惕起来。
却不想，赵予竟语出惊人道，“本宫要傅公子规劝范公归朝，重任户部尚书一职，配合本宫全力实施改制之法！如何？”
音刚落，傅谨言就目露惊骇。几乎瞬间就察觉到，赵予所言的是“配合本宫”而非配合太后！这其中的差别不言而喻——赵予，是为自身图谋，而非为太后党谋划！
“公主果然好谋算！”傅谨言沉默良久，终于长吐一口浊气，眼神深邃的凝着赵予，“既然公主心有沟壑，所图甚广，傅某倒是确实有兴趣听听，公主有何良策！”
却不想，赵予只微微摇头，眸色是一抹狡黠的弧光，“不急，三日后傅公子自会知晓。”
三日后？
三日后！
赵予…
她竟早就盘算到，要在飞英会上，众目睽睽下，公布新税法政策！
这个念头一出，傅谨言脊背陡然升起一抹凉意，复杂的目光追随着女子转身的背影，久久难以收回。
直至此刻，傅谨言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今日每一个人，都被赵予算计的明明白白！
从她提出赌斗，到扳倒柳明恩，不过短短一天，却步步为营，每一步都在算计旁人的反应，没有丝毫疏漏！
更甚之，她连他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猜到他会趋于名利的挺身为百姓出头，更猜到他会规避风险的事后追责，试图将朝堂动荡的后果扣在她身上！
如此举一步，谋算十步之外的心机…
简直令他毛骨悚然！
这是万事皆不上心的淡漠，又是事事皆在掌握的自信。
显然，赵予早就猜到他会跟来。
傅谨言站定在赵予身前，与赵予对视稍顷，恍惚间，只觉自己的心思似被看穿。随后收敛心神，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化为前所未有的犀利，“指教不敢当，但公主今日之举，傅某心中甚忧！故，不得不向公主请教一二。”
却不想，赵予蓦地笑了，淡漠的桃花眼泛起了潋滟的微光，眼神尽是了然，“傅公子如果是想指责本宫以女眷身份插手朝政，打压异己，大可不必再说。”
这是个肯定句，显然，她真猜透他心中所想。
且，她不认为，她与他之间有什么可说的！
一念及此，傅谨言心头复杂更甚，双眸前所未有的凌厉，就连唇角始终噙着的和善笑容都不复存在，“看来公主也知道今日之举不妥！可惜公主大概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傅某想说的并非单单的牝鸡司晨，逆乱朝纲之事！而是关乎我大乾社稷安康之要事！”
“哦？”赵予玩味一笑。终于提起些兴致，转过身，正对着傅谨言道：“说来听听。”
见赵予始终一副懒散不走心的模样，傅谨言目中的锋锐恨不能化为实质，“公主可曾想过，我清流一党盘踞蜀地多日，傅某更是蜀州土生土长之人，为何迟迟不曾针对税收苛政一事，向朝廷谏言？原因并非先前在衙门所说的那般简单，而是因为税收一事关系我国国库是否充沛，兵马粮草是否能足以备战！”
“想来公主师从太后，定然知道如今我大乾周边各国虎视眈眈，西有吐蕃、大理，北有大辽、西夏，东南还有琉球隔海相望！若百姓的疾苦只限于温饱，尚还有化解之法，但若是军备力量不足，我大乾连立国的根本都不具备，又何来国泰民安？”
这番话，正义凛然。但赵予却不置可否，视线在傅谨言俊秀的容颜上停留了一会儿，忽地嗤笑，“傅公子倒是表里不一的很明确…一面在人前以清流之名标榜自身，摆出一副替乡亲筹谋的姿态；一面又在人后唯唯诺诺，不思如何改制朝政弊端，反而跑来指责本宫这个为民出头之人。”
“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话，用来形容傅公子最恰当不过。”赵予轻嗤，长长的睫毛微微垂落，轻挑了下指甲尖，动作慵懒又漫不经心。
傅谨言陡然冷下脸，“公主不必顾左右而言其他！现在傅某要指责公主的可不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个人品性问题，而是关乎我大乾税法能否正常实施的国朝大计！公主以为自己今日大出风头，扳倒知州不过一己私怨，殊不知，一旦税法无法正常实施，动摇的可是我朝立足根本！”
“公主可曾想过，今日之事在百姓面前挑明，除了蜀州之外，其余各州府同样会有官员因此遭盘查，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国朝安稳都会被动摇！公主此举分明是…”
“是什么不重要。”眼见傅谨言还要夸夸其谈，赵予终于意兴阑珊的打断了傅谨言的话，兴致缺缺的睨着对方，“重要的是，傅公子莫非是又要绕回牝鸡司晨、女眷参政的弊病，而不是去思索如何改制？”
说着，赵予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戏谑与嘲弄。
坦白说，傅谨言前世能成为当朝首辅，执宰朝纲，光是眼下表现出的长远目光、不拘泥于眼前的敏锐政治嗅觉，确实足以称道。
只可惜，毕竟年少轻狂，既小瞧了她，也小瞧了天下人。
赵予如此想着，漫不经心的指出傅谨言的问题，“傅公子自己想不到如何改制，如何优化税法，如何让我大乾的经济体系更上一层，还要小觑别人，认为旁人也想不到更好的税收之法？如果本宫说，本宫心中早已有改制良策，只是缺一二助力去实施这改制良策，不知，傅公子又作何想？”
“荒谬！”傅谨言闻言，一双怒眉几乎要挑上云鬓，“公主不必激将，不是傅某自视甚高。太后摄政至今，已有二十载，倘若太后所属真有改制良策，又何须拖到现在？依傅某看，公主分明是举大义之名，巧言令色，意图欺瞒傅某，结党营私，哄骗傅某为公主所用！”
赵予眉眼弯弯，并没有否认傅谨言的话，反而道：“本宫举大义之名不假，巧言令色也是真，结党营私用的更是再恰当不过，但傅公子不是一心为国为民？何不试着听听本宫之法？倘若本宫的策略尚可，那么，参与实施新法的清流党，同样会有所收益，何乐而不为呢？”
音落，傅谨言浑身一震，终于露出些许沉思。显然被赵予的话勾动了心绪。
赵予慢条斯理的瞥了眼对方，继续道：“而且，本宫的要求也并不过分，不必傅公子费心费力筹谋什么，只需静候几日，而若是本宫当真有这个实力，傅公子只需答应本宫一件事。”
“何事？”傅谨言立时警惕起来。
却不想，赵予竟语出惊人道，“本宫要傅公子规劝范公归朝，重任户部尚书一职，配合本宫全力实施改制之法！如何？”
音刚落，傅谨言就目露惊骇。几乎瞬间就察觉到，赵予所言的是“配合本宫”而非配合太后！这其中的差别不言而喻——赵予，是为自身图谋，而非为太后党谋划！
“公主果然好谋算！”傅谨言沉默良久，终于长吐一口浊气，眼神深邃的凝着赵予，“既然公主心有沟壑，所图甚广，傅某倒是确实有兴趣听听，公主有何良策！”
却不想，赵予只微微摇头，眸色是一抹狡黠的弧光，“不急，三日后傅公子自会知晓。”
三日后？
三日后！
赵予…
她竟早就盘算到，要在飞英会上，众目睽睽下，公布新税法政策！
这个念头一出，傅谨言脊背陡然升起一抹凉意，复杂的目光追随着女子转身的背影，久久难以收回。
直至此刻，傅谨言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今日每一个人，都被赵予算计的明明白白！
从她提出赌斗，到扳倒柳明恩，不过短短一天，却步步为营，每一步都在算计旁人的反应，没有丝毫疏漏！
更甚之，她连他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猜到他会趋于名利的挺身为百姓出头，更猜到他会规避风险的事后追责，试图将朝堂动荡的后果扣在她身上！
如此举一步，谋算十步之外的心机…
简直令他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