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启程
到温钰房前,见一众人围堵在门口,一群穿着打扮华丽的仆人们正趾高气扬地打量着我这个满脸灰尘的“煎药小厮”。
“世子,可真是不巧。今日这好撞上了这对狗男女偷情!世子,这楚国公府的颜面都被这荡妇丢尽了!”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慢慢靠近人群的中心了,看到了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攥拳的林逸,我大惊,一瞬间脑袋空白,手中突然无力,紧握的碗突然跌落,引得周围人注意。
我还在震惊中未回过神来,林逸便大步流星地朝我走来,将我横抱起来,抛下一句,“夫人不小心被药烫伤,恐无法为吴王殿下继续医治,请太子殿下另择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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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林逸正小心翼翼为我烫伤的地方上药。我还担心着林逸是否还在气头上,试探道:“你不生气了吧?”
“我生气!”
我听了心里大叫不好,不知怎么安抚他。
林逸见我惊慌失措状,说道,“我生气,气的不是你,气的是那太子殿下,好一举一箭双雕,竟把我林逸的妻也算计了进去!”
听到此句话我才长吁一口气,“这京城里人人都步步为营,机关算尽,才一年,我便厌倦了这生活。夫君,你何时带娘子我去楚地?”
林逸听到我对他的称呼,眼里闪烁着兴奋,在我额头前落下一吻,“夫人莫急,等一切安排妥当后,便可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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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近日忙的不可开交,可能三日才能撞上他一面。他虽忙碌,我也未问过他究竟在忙何事。小屏时常提醒我,问问世子究竟是何原因不归家,别怕是在外养了外室。
也不知道小屏的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狗血画本子,“小屏,他虽是我的夫君。他也有自己的事业与志向,我们无权干涉,也无权劝阻。就像我随时林逸的妻子,但他从未强迫我要绣花生子,也允许我继续研习医术,出门治病救人。”
只是这来长安一年来,发生了太多。后宫有害的焚香,却在皇后寝宫出现;尚书令柳大人孙子突然患病;宫中晚宴突然出现的刺客;晋阳公主之前突然加重的病情;还有谢妃不明不白的死……
一切如一团迷雾笼罩在长安城上头,每次都是一波未起,一波又来。这无数离奇的事夹杂在一起,每当想起时我都头疼不已。
如今已是深秋,晚间秋风最是寒意入骨,望着眼前萧瑟落叶,不禁心生感慨,只怕这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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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起便接了圣上的旨意,三日后便起身前往云梦。
阿梨听闻也一脸开心,欲收拾着行囊与我们一同前往。而小屏也顿时兴奋了起来,与阿梨讨论着着一路上会经过的风景与吃食。
“世子有公事在身,怎么会允许我们在途中多作停留?”我欲打破他们的幻想。
“若是途中不能多作停留,若能在楚地游玩也是非常不错的!”阿梨朝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俏皮地说道。
我似乎也被阿梨他们的情绪感染,竟也兴致勃勃地开始收拾了行李。
晚间,我正点着头清点着要带的医册,感觉身后有鼻息声。转身时,手腕上的镯子与那人腰间的玉带子,发生碰撞,叮当作响,如鸣佩环般。
“林逸,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那人听了我的话,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无奈地说道,“谁叫夫人清点得太入迷,我可唤了夫人好几声,夫人可不搭理我。”
我回头看林逸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我笑道:“多大的人了,却还天天为这些事情置气。”
“别人家娘子出远门都是清点着首饰与衣裳,我家娘子却执着于这些医书册子。”
“首饰,衣裳有入眠他们在,我很放心。这是这医书我得亲自清点才行。”话罢,我又投入到这无尽的整理工作。而旁边的人只是静静地在一旁为我掌着灯,满眼笑意地看我笨拙重复的动作。
我们两人忙着深夜才欲眠。在我睡眼惺忪间,只听林逸问我,若是此次去楚地,已无回头路,问我是否愿意?我朦胧间回了一句嗯,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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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光阴如出弓的箭般飞速跃过。
一眨眼,便到了出长安城的日子。若竹派下人送来了问候和送别的礼物——是她亲手缝制的小兔子玩偶。
见这小兔子,仿佛又回到在姑苏时,两人潇洒自如的时光。到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恍如隔世。我不禁望着这小兔子伤感,而阿梨见了我手中精致可爱的小兔子,羡慕道:“还是若竹对你好,若竹便给我绣了个帕子,上面是一只在花丛中飞舞的小燕子。”
阿梨一下子把我从伤感的情绪中拉出来,“你这燕子绣的活灵活现,若竹此意不就是说你如这小燕子般自由自在,快乐潇洒吗?”
阿梨听了我的话,有点理解了若竹的用心良苦,便不再抱怨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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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今日穿着一袭玄青袍子,在府中安排妥当一切事宜后,便牵着我的手上了马车。而阿梨识趣的去与小屏他们一起,酸酸地说着,不打扰我们的二人时光。
“如今天下流民四起,不少起义军揭竿而起。此行肯定危险重重。”林逸皱着眉头担忧道。
“我与祖父来长安的路途中,便看到饥荒的灾民,饱受赋税徭役之苦的平民百姓,见了这装饰华丽的马车便如饿狼般扑上去。在极度渴望生的人身上,我们这些官家士族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恐怕出了长安后,我们只能扮作商贾下楚地。若是以楚国公世子身份招摇过市,只怕会引得乱军追捕。此次出行,陛下都是暗中下秘旨,未告知其他地方官员。”
我明白如今局势紧张,“苏霂是从小随祖父做江湖郎中的人,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这颠簸流离的苦是受得住的。”我朝林逸一笑,“只是若遇到需医治急救之人,我能否上前一步?”
林逸听闻我此话,一双桃花眼里溢满了笑意,点头答应。
马车在夕阳下渐渐驶出长安城。
我掀开车帘,望着夕阳余晖下的长安城,好似一只已入暮年的雄狮,空有志向,却无了壮年时的矫健身姿与坚定意志。
远处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前路茫茫,不知命运的河流又会将我带至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