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一战之力

  定北侯府在戚岚走后便被封起来了,这是一代忠良的府邸,关擎的尸首没有从南境回来,便经常有人来侯府前祭拜。更有原来的家仆,与当地的义士一起建了一座衣冠冢。

  贺喜从一处小门进来,看着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心中莫名有些感慨。若不是今天发疯似地非要来找薛宇,他恐怕也不会再故地重游。

  他轻车熟路的找到自己的院子,当时薛宇为了离他近一些,便把自己的住处搬到了贺喜一墙之隔的地方。两人当时隔着墙也要聊上一个时辰。

  贺喜翻墙的技术相当的生疏,废了好大劲才攀上去,屋子里还有光亮,贺喜想要下去,可看了看这个高度,心中还是微微的有些胆怯。

  要不.....还是叫薛宇把自己抱下来吧?

  贺喜心想着,便朝着屋子里喊:“薛宇!薛宇!”

  薛宇上次因为私自跑到关中去找贺喜,回来被薛坤打了好一顿军棍,现在正在被禁足在府中,他根本就不知到大晋来了使者,所以一开始听见贺喜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太想贺喜,所以幻听了。直到贺喜叫了他第三回,他才猛地一激灵,摔下手里的书就冲了出去。

  贺喜就挂在墙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急得直眼红。

  “贺喜!”薛宇赶紧过去把人抱下来“你...你怎么来了?”

  贺喜看到薛宇那一刻,手上就松了力气,薛宇将他接住,他整个人就想没有骨头一样软绵绵的倒在薛宇的身上,不愿使出一点力气。嘴上嗔怪撒娇道:“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叫了好几遍了。”

  薛宇把人抱在怀里,才感觉出来一丝真实感。他温柔的摸了摸贺喜的头发:“宝贝儿,你摔着了吗?”

  “没有没有”贺喜把头埋在薛宇的颈窝里蹭“你再晚来一会,我肯定就摔着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我刚才不信是你。”薛宇愧疚的道歉“你怎么想起来来看我了,不围着你家侯爷转了?”

  这话听着是嗔怪,其中的情绪又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了卑微,贺喜从中抓住了那丝丝缕缕的情绪,有些心疼:“你不知道我来北雁了吗?”

  “不知道啊,我从关中回来就被我爹打了个半死,关在家里一个多月了,哪里会知道外面有什么消息。”薛宇把头埋在贺喜的脖颈里,嘟嘟囔囔的诉说着委屈。

  贺喜自然不知道,薛宇当时回来后被薛坤打的只剩下半条命,他口中鼻中都是鲜血。

  薛坤问他知错了吗?他愣是摇头质问,何错之有?

  “那你现在好一些了吗?”贺喜侧过头亲了亲薛宇的脸。

  “嗯....”薛宇点点头“你来看看我就好了”

  “走吧,让我看看伤。”贺喜随着薛宇进了屋子。

  本来打算一会就回去,薛宇不让,愣是磨到了半夜才放贺喜离开。

  相见后再分离的痛远胜过久相思,但愿月照两端,千里可共。

  那一晚的月亮很圆,照在淮河两岸,落在一池春水之中。

  苏钰看着月圆,心中有些恍惚,人隔千里,难以相从。

  大晋朝建立,中原从战火纷乱到休养生息,如今北雁臣服在即,下一战,战在南北。

  苏钰在等,关擎也在等,等一场真正的较量。

  “苏相!”安敏叫住苏钰“您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

  苏钰回过头来:“哦,安敏啊,我....赏月。”

  “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安敏是一个命苦的老实人,也是苏钰在朝中除韩礼以外,关系最好的武将,此次就是他召安敏来的淮河境。不过这个人虽然老实,但是并不木讷。相反,或许是因为受过太多的苦,他对于人心有一种善意的敏感。

  苏钰对于安敏好像并不想隐瞒,便坦荡道:“有啊,苦相思。”

  苏钰说完还笑了笑,问安敏:“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安敏还在绞尽脑汁,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安慰苏钰,结果自己倒是先被他反问了。听清楚问题后,安敏有些脸红:“啊.....有过,不过人家不喜欢我。哈哈哈哈,也是,我长得也不好看,人也不会说话,那时候还是个厨子,整天油烟味。”

  “嗯?”苏钰挑眉“你还做过厨子啊?”说完苏钰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冒犯到安敏,但是安敏完全没有觉得询问他的过去是一种冒犯。

  他还颇有感触的回忆了一下:“那时候,我在藏春楼里做厨子,她是楼里的花魁,长得很美。”安敏说完是花魁,又赶紧解释道“她卖艺不卖身的。那天跑堂的拉肚子,我等了好久也没人传菜,就自己送到了她房间里。她房间里有一个地痞,要对她行不轨之事。我将那人打了一顿,救下了她。”

  苏钰用手支着下巴静静的听着,安敏沉浸其中,嘴角上扬的讲着那些隔着一层粉纱的青涩往事。

  “从那以后,我们就熟悉了。她隔三岔五的会给我留一些点心,我也会给她开个小灶。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没想到她后来被老鸨子下了药,送了一个高官做了小妾。”安敏说到这里,沉默了许久,吞咽了几下才又开口道:“之后我问她,若是我愿意娶她,她愿不愿意和我走。她说....她不愿意。我无父无母,连名字都是人贩子起的,也从来不想要出人头地。但是从她离开我的时候,我便想了。”

  “那你还回去找过她吗?”苏钰微笑的问着这个木讷但又温柔的男人。

  “我....我不敢....”安敏摇摇头“她是月宫的仙子,我就是那棵皴了皮的老树,我配不上的。原来的我还能用真情去搏一搏,而今我再回去,便是用权势去压迫她,我怕....怕她讨厌我。”

  苏钰没有回答他,此时无论是去劝他去追求,还是劝他放手,都是不妥的,他人之事,位置全貌,不予置评。

  安敏抬头望着月亮,嘴角微微勾起,像是想起了那一位姑娘。

  是窗前的白月光,是风中的夜来香。

  百转千回,绕指柔肠,余生两相忘。

  当大晋朝还在与北雁纠缠时,南晏已经开始为之后的战争做准备,南晏长于水战,韩礼的意思是扬长避短,苏钰却觉得不妥,因为关擎根本不会在适合水战的雨季进攻南晏,而是会选择天冷水寒的时候,以陆路方式越山而进攻,冬季时淮河流域虽不全然结冰,但是绝对不是水战的好时机,如果只是简单的扬长避短,那么只能后患无穷。

  如今才入春,北方战况胶着,就算是关擎速战速决,最快也要今年秋末与南晏第一战,时间还够,南晏还有机会与关擎斗上几回合。

  苏钰大张旗鼓地在淮河境进行了军队改制,将原来的世袭制改为军公爵制,凭本事挣前程,极大的提高了士气,他改变了之前胡子眉毛一把抓的囫囵个训兵。将儒家的因材施教用到了军队中,将各类人才细细划分,并且井然有序。常规的项目大家一起练,之后还要分别带开操练不同的本领,以保证战场上能够相辅相成。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被苏钰运用的相当熟练,他上来就禁止了许多军队里那些不正的习惯,不许抢掠财物,不许威逼百姓,不许淫乱。但是又为军中人提高了军饷,定时还请先生来讲一讲兵法,苏钰有时甚至会亲自为他们讲课。

  本来也有人不服,不服的就军法处置,杀鸡儆猴。之后再对动摇的进行怀柔,这些大老粗被苏钰虎的五体投地,治的服服帖帖。

  一时之间,那些军中的不正之风竟然就这样被板正过来。

  这里的大多数人或是因为家里兄弟多,家里贫穷被送来,或是判了流刑的罪犯。苏钰告诉士兵们,他们来到战场上就是来保家卫国的,他们是整个南晏的英雄,从今天起,不许有人再提及自己不光彩的过去,相反他们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属于一个为国家浴血奋战的英雄的新的身份。

  由内而外焕发出来的精气神是不一样的,苏钰当时不明白为什么关擎带的关家军能够所向披靡。

  后来他懂了。

  因为北雁的男子认为能够成为关家军是一种荣誉,那种从内而外的自豪和使命感已经逐渐外化成为一种坚不可摧的盔甲,让他们所向披靡。

  关擎的用兵之道,不在于外界的压迫,而是潜移默化的让手下的士兵认为自己本身就勇猛无比,坚不可摧。

  而这些恰恰是南晏所缺失的,一支自以为自己是神兵天将,刀枪不入的军队和一支拼凑起来,自己认为自己天生命贱,自诩有罪的军队。

  输赢,高下立见。

  苏钰就这样不急不徐的推进着南晏军队的建设,慢慢的看着自己亲手种下的种子,慢慢的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或许,他们真的有和关擎的一战之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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