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落子无悔
谢妃听完后,一怔,那神情似是回想到自己少女怀春的美好时期。不久后,又回到如今的富态满足像,缓缓说道:“可自古女子婚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只有嫁进世家大族,富家权贵,当了主母,这一生便过得美满顺遂。霂姐姐不也是因娃娃亲嫁了世子吗?霂姐姐应该比我更加懂得这个道理吧!霂姐姐可否以身为例,劝劝我姐姐?”
我听了一怔,不知这深宫吞噬青春的魔力这么强大。本单纯善良的小姑娘,经过这深宫的千锤百炼后,好似加快了其心智衰老程度。短短数月,便如早是黄花之年的远方姑母一样。
“霂姐姐,这些道理都是宫里的嬷嬷还有交好的娘娘告诉我的。”谢妃看我吃惊的反应解释道。
“娘娘,这些道理自是有其存在的原因与意义。只是若女子一生只寄托在这飘忽不定的婚姻与夫家,攀附别人而活,这对女子是不是会太不公平?你我都是不幸中的万幸,而这世间又有多少人如我们般幸运,又有多少人是在这夹缝中苦苦生存?”
谢妃听了我这袭话,正低眉沉思。
“娘娘,今日是我多言了。我近日整理出来了怀孕时禁忌之物,娘娘应交给信得过的宫女每日仔细把关。女子怀孕如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后宫险恶,需时时提防时时注意。”
我为谢妃把脉后,又叮嘱了许多,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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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进宫一趟仿佛自己都如被榨干般劳累,时刻需打起精神应付,每一个说出口的字都要仔细斟酌,步步为营的活着,实在太累了。
回府后的我,正等着小屏将早已备好的晚餐端上桌。而对面突坐下一人,一袭青袍,满身风尘,而人却如此赤诚清澈,好似天边悄悄升起的月儿。
“今日特地赶回府,就是为了蹭夫人这口饭。”
“你倒是不讲客气,都不问问我,便直接上桌了。”
林逸突地将脸凑到我身边,一双桃花眼望着我,含情脉脉地说:“ 那为夫现在问,夫人可否算数?”
我被林逸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羞红了脸。看着周围还围了一群的丫鬟,林逸这举止实在有点伤风败俗。我出手阻止了林逸越发想我靠近的身体,嘴上答应着他的请求。
我遣退了周身的丫鬟,在只剩下我和林逸二人的饭桌上,一本正经问林逸道:“你最近很闲吗?”
正为我舀着汤的林逸,听到我的发问,挑了挑眉,“这不是想夫人吗?”
我皱着眉,问道:“林逸,你何时跟傅逸尘学的这般油嘴滑舌了。”
好似被我说中般,林逸听后脸色铁青,咳了咳,将盛好的汤放到我身边。随后便一言不发地扒着碗里的饭。
我意识到自己言语的失误,欲缓和一下刚才的尴尬,小心翼翼地为林逸夹了个鸡腿,“我觉得你今日穿这青袍还挺俊的!”
不知如何安慰男生,便想起了阿梨之前故意找顾南衣搭讪的话语,一词一句地搬来套用。
林逸听了这话后,脸更加红了。开始停下手中的扒饭动作,为我夹菜。一会儿,我的饭碗里的菜肴如小山般堆起。
看到林逸这副模样,再想想他平日里办公事时一副生人勿近,冷漠严肃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霂霂,你在傻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的下属看到你这副模样会如何作想。”
林逸听到后,脸色又是一阵铁青。只是这次他不在扒饭,只是不断地为我夹菜,督促我快把碗里的吃掉。
我只能埋头苦干,没有时间再揶揄林逸。
看着饭碗里如小山般的菜肴,我急不可奈,便把饭菜一到把包到口中,将口腔胀得大大的。此时的自己,肯定如个膨胀的糖人一样。
林逸看到我这模样,眼角含笑道:“夫人吃饭还真如仓鼠般!”随后便哈哈大笑。
我忽想起在金陵时,林逸为了让我出丑的所作所为,我怒目圆睁地看着他,以表我对他的不满。果然,无事献殷勤,定心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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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吃完饭,有人在他耳旁说了几句后,便匆匆离去。离开时,还不忘向我讨要那十个为他亲手定制的荷包。
林逸走了虽安静清闲了许多,可这心里却感到空落落的。
我看了几卷书后,便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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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应谢夫人的邀请与阿梨同往谢府。
进到若竹的院子,见一瘦削女子正在雪中读书。若竹一遍又一遍念着书上的诗句词句,我与阿梨看的都好不心疼,不敢上前打断这情绪。
“小霂,阿梨,若是你们,那日是否会抗旨?”
若竹先开口打破了这寂静。
“若竹,这本是死局。无论是抗旨还是接旨,这路只有这一条。你用一种体面的方式,保全了谢家,还为妹妹在宫中受宠增添了筹码。若是我,恐怕不会做的这么好,只是你,苦了自己。”
阿梨似有什么话要说,见若竹此状,咬着唇不语。
“小霂,阿梨,你可知我有多么羡慕你们?一个虽看似无依无靠,无家族责任承担,却有祖传的医术,去肩负天下人的责任;一个无忧无虑,备后有强大的家族支持,可以敢爱敢恨,不必去担心后果与明天?可我不行,我得肩负起家族的责任,为如今在宫中得势的妹妹铺路,成为官家联姻平衡朝中势力的一颗棋子。无论什么都身不由己。”
阿梨听道此话,眼泪如断了线般。
我强忍泪意,走到若竹身旁,抱了抱在冷风中颤抖的若竹。拥抱间隙,看不远处在雪中盛开的腊梅,虽经风霜雨雪摧残,但依旧傲然挺立于寒风中,坚守那一份心底的气节。
“小霂,人生便如棋局,落子无悔,自己做的决定,我不后悔。”
若竹擦了擦满是泪痕的脸,眼神坚定地看着我。
虽乐于见到若竹的振作,但看着若竹如此,我的心开心之余竟夹杂着几分心痛。我们都是权势的棋子,从来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只能在死局里一次次置死地而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