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收服阮氏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闺房内,赵予斜倚在美人榻上,墨发不经意的披散在身后,手捧着一卷兵书,漫不经心的翻着。

  就如兵书所言一样,赵予对赵振确实没说实话,但也不是悉数作假。

  有前世的基础,赵予比同龄人多活了二十年,听得见得多了,自然懂得一个道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才是最高明的骗术!

  就好比,她是故意在狄肃面前,表现得浑然不在意萧禾,但又不全是谎言。只要对方肯关注她,就能琢磨清楚其中的猫腻。

  毕竟,这是前世真实发生的事情。虽然今生一切都没来得及发生,但也不妨碍这些人对她不怀好意。

  要知道,前世赵予救下萧禾,萧禾根本不念她的好。丝毫不顾她为救他落下了病根。

  甚至,还当她多管闲事,连累他被丢下水!

  彼时,萧禾还在飞英会拔得头筹后,当众揭穿了赵予的身份。故意让她离宫出走一事,再无掩饰的余地!

  更甚之,他还当众宣说:“宝华公主性情偏颇,跋扈刻薄,仗势欺人,无状与宿卫军结仇;骄奢腐败,放肆至极,仗着世子怜惜,恨不能将寝宫搬至蜀地…”

  “今日我拔得头筹,不求诸公赏赐,只求官家开眼,严惩宝华公主!”

  赵予当时虽然怨怼,但迟迟想不通。

  到底是自己亲手救下的少年,不喜欢自己也就罢了,为何还会恩将仇报?

  直至大婚当日,赵予亲眼目睹,萧禾与表妹清河在一起,花前月下,品茶论经!

  那等郎情妾意——

  截然不同与她之间的,相敬如冰!

  赵予这才恍然,原来萧禾之所以忘恩负义,竟是怕她挟恩求报,逼他求娶!

  然而谁又知道,那时的赵予,根本没有那个念头!甚至,就连对萧禾曾产生过一些好感,都是在明宗赐婚之后,身边人不停的劝说下,对臆想中的良人,产生憧憬后,才诞出的些许荒谬心动…

  是的,赵予确实曾经倾慕过萧禾。但与其说是喜欢他这个人,倒不如说是欣赏他的才华,加之,合则两利这个道理作祟罢了。

  只可惜…

  赵予回忆着前世,唇角不免勾起一抹哂笑。

  想她当时身为太子之女,愿意下嫁给一个陕北荒凉之地的败落世家之子,已是屈尊降贵。如果不是当时的明宗,为了平衡朝局大势,打压清流一党的风头,选了萧禾这个身份不算出彩,但才情心智足够的“新人”提拔…

  加之,当时明宗的身体每况愈下,挺不住多久。为了加快储君掌握朝局,不得不采取联姻的法子,稳固她爹爹的地位…

  赵予是万万不会嫁给萧禾的!

  毕竟,有飞英会上的恩怨,赵予又不是找虐的性子,怎么可能主动接近这人?

  只是…

  谁能想到,她越是不理睬萧禾,萧禾越是积极的往她身边凑…

  甚至,在赵予及笄的那年宫宴上,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亲自作画一副,以赵予为小像,并题字:“见卿一眼误终生,奈何卿卿不知吾。”

  气得赵予当时又羞又恼。只觉这厮委实无礼,宛如登徒子。却也忘了他在飞英会上当众针对她的那点儿过节…

  再加上,事后,萧禾在宫宴上的举动,被他的至交好友,齐知安传得沸沸扬扬!

  整个汴京城都道:“舒国长公主美艳无双,疑有倾城貌,就连谪仙下凡都忍不住动心…”

  这便是不嫁,也得嫁了。

  只是…

  赵予想起那时的事,暗骂自己愚蠢。堂堂皇族公主,待字闺中,岂有以“艳名”闻名天下的道理?

  可惜彼时她尚年幼,竟丝毫没察觉到萧禾这一招棋,不止利用了她懵懂青涩的少女怀春,更为他日后迎娶她的表妹清河,铺了一条好路!

  那时,她们大婚刚满半年…

  明宗已经缠绵病榻多时,眼看赵予的爹爹就要继位,萧禾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不惜得罪彼时还在掌权的大娘娘,向明宗求娶清河,更曾道:“清河身为县主,亦为宗嗣血脉,不可轻辱,当为平妻!”

  更甚之,他还将赵予的救命之恩,扣在了清河头上,为清河请封郡主。只因,他要名正言顺,令驸马萧禾求娶清河郡主,成为报恩之举!

  以至世人皆称——

  驸马萧禾,实为明辨是非,知恩图报的谦谦君子!

  郡主清河,更是有情有义,古道热肠,才情兼备的,当代闺秀典范!

  而她赵予…

  不过是恃宠生娇,妒忌成性,仗着大娘娘宠爱,犯下屡屡过错,乃至,馨竹难书的恶毒公主!

  想起萧禾前世惺惺作态的在自己面前做戏,竟还有脸称:“为你我可舍下万般不得已,为何你始终不肯回头看我一眼…”

  赵予的一双桃花眼,忍不住浮现一抹刺骨的冰寒。她永远不会忘记,前世“最受宠公主”头衔的由来,皆因萧禾与清河二人狼狈为奸,欺世盗名,剥夺了她所有应有的尊崇与名分!

  思及此,赵予的视线无意识的落在房间角落,手中握着的兵书,都被生生捏出一道这周。

  双眼冷得好似六月飞霜,积怨已久,恨不能将人挫骨扬灰。以至于,视线无意识的划过阮氏的脸上,令阮氏蓦地一怵。

  等阮氏回过神,才惊讶的发现发现,她竟然已经如此畏惧这位妙龄公主!

  沉吟了许久,阮氏终于下定决心,表了态:

  “公主自幼聪慧,既要与年长自己的大儒门生斗技,定是早有打算!然天下之大,才子无数,便是大娘娘在此,亦不敢轻易小觑世人,何况公主?”

  “公主独胜范公门人,兴许是有把握,但若想为自身正名,尚需力压天下男儿,否则,必是名不正言不顺,遭人话柄!”

  闻言,赵予的思绪收回,随后颇为感慨。这世上哪有庸碌之辈?尤其是生长在人堆儿里,摸爬滚打一步步爬上去的人,看待事物就是比旁人透彻。

  正如阮氏所言,范镇身为当代大儒,前任阁老,清流领袖,那是非同小可的。赵予想与这样的人过招,对方都不必亲自下场,只需振臂一呼,便有数之不尽的文人墨客,为其所用!

  那些人,有的为了扬名立万,有的为了仕途前程,有的干脆就是官员派来的幕僚,为了朝局党争来的。

  总之,赵予一子落下,势必引起整个大乾老中青三代才子名臣的注意。少不了有人幕后推波助澜,令天下儒生同仇敌忾,乃至,煽动百姓非议。

  毕竟天子子嗣缘浅,赵予的父亲淮阳郡王,是当今天子最中意的嗣子人选。赵予自身,还是当朝的摄政太后最宠的小辈。本就处在局中,躲是躲不掉的。

  前世赵予被萧禾揭穿身份后,各党派就曾煽风点火,造势围攻赵予,虽然赵予用亲身为天子试药,挽回了皇室心中的形象,却失去了味觉、听觉。

  如果不是侥幸遇到高人…寻常御医根本治不好的!

  身处局中,想明哲保身,就得站的够高。

  因此,赵予非得魁首不可!

  何况萧禾是前世头名,赵予想改变他一生轨迹,自然要步步打压,不能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不过赵予虽然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萧禾在画工和策论这两道上,确有经纬之才!

  何况,世间能人辈出,今生的飞英会已经是万众瞩目,当然不能把目光局限在这些已知的对手范畴,忽略可能出现的隐士高手…

  这步棋,下得确实有点险了。

  “阮姑姑所言甚是,想来已有妙计?”赵予听出阮氏有效忠的意思,虽然另有打算,还是给足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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