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狄肃
傅谨言谦逊的一笑，“恩师举办飞英会，原是为天下百姓募捐善款，公主要借飞英会扬名，自是要出点血，不如便以公主那二十箱随身物件为彩头，若我等侥幸胜了，公主当以此为资，捐赠灾民！”
这便是说话的艺术了。
赵予凝着男人俊朗的容颜，桃花眼中，若隐若现的兴味浮现。
果然是翩翩佳公子，轻狂少年人。
别看傅谨言口口声声尊她为公主，只字不提她落败的下场，不过是为将她捧得飘飘然。倘若她应下这彩头，最后一战败北。那么这彩头，就是她赵予亲手为范公门人，奉上的青云梯！
所有范镇一脉清流，皆可不费一毫一厘，得救世之名！
反观赵予，不仅会散尽财物，被天下人耻笑，还会因贴身物件中皆是御造，破坏先祖定下的阶级用度规定，为赵氏皇族蒙羞，难逃天家惩戒。
这狗男人，属实有点小心机啊。赵予的桃花眼闪了又闪。耳边是一阵附和声响起，是杜若亭回过神后，与他的一众同袍在力挺傅谨言，要赵予为先前的狂妄付出代价！
幸好，赵予从没想过会输。
挑眸，微笑，迷之自信，“如此甚好，只是若我胜了，你等又有何物，可与我那二十抬御造之物媲美？”
傅谨言回之微笑：“我等一介清流墨客，身无长物，唯有些许薄名，倘若公主胜了，我等自当遂了公主的意思，尽一生所学，为天下女子著书，为世间女子正名！”
这是在告诉她，休想占到半点实惠了？
赵予打量着眼前的谦谦君子，未来的当朝首辅。不难发现，这位的神情简直是智珠在握，飞扬得狠呢。
赵予唇角的笑意，愈发深邃。他分明从未觉得她能赢，偏生要把戏做足，确实是个滴水不漏的玲珑心思呢。
怎么办？
这么心思诡谲的男人…
真想狠狠多虐他几次，以解心头之恨呢。
赵予心里弯弯绕，芙蓉面上笑吟吟，“傅公子不做商人，当真是商人之幸，我败，你要我散尽千金，身败名裂，你败，你还要占那著书之名，不让我讨半点实惠？”
傅谨言挑眉：“那公主又意下如何？”
赵予桃花眼中尽是狡黠，“彩头我应了，只是规矩得改改，你我既是为了天下女子与天下百姓对赌，那这对赌的题目，自当由天下人来决定，不可再以范公一言而定之！”
赵予虽然重活一世，但不是被机缘冲昏头的庸人。虽然要借飞英会出名，改写前世大局，但没狂妄到自诩多活二十年，就能睥睨天下的地步。既然要赌，不说非要占据有利之地，至少，不能受制于人。
而且…
他们以为，天下女子中当真没了巾帼色，敢为女流出头？
“当依公主所言！”傅谨言一锤定音。
……
目的达成，赵予没再逗留，轻飘飘转身，回了自己暂住的院子。只是还没进院，迎面撞见一位老熟人。
是赵予前世的死对头，狄肃。
男人颀长的身躯，大步踱至近前。一举一动，刚劲有力，透着强烈的男性气息，俯首站定在赵予身前，近在咫尺的那张俊容，堪称丰神绝俊，棱角分明，如雕似刻。
赵予不免有些恍惚，前世她差点被蜀州兵马司的宿卫调戏，认定下梁不正，上梁必歪。再加上前世醒来后，赵予第一时间见的是赵振。听赵振说过蜀州兵马司将领狄肃，早就查清楚她的身份，赵予就犯了和杜若亭一样的错。
一心认为，这人是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的小人，始终不肯见他。
却不想，这人年少时，竟是这等神姿盖世，俊美不逊“谪中仙”之称的萧禾，风姿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只是…
赵予有些疑惑，这人此时的模样，为何会与两年后大不相同？
那时，狄肃分明已经凭借显赫功绩，摆脱了如今明升暗降的尴尬处境，得到川峡四路指挥使的举荐，重返汴京，任了殿前司副都督一职不说，还得红袍授绯！
按理说，本朝一直是文治，重文轻武，狄肃年纪轻轻便以武将之名，位比五品，更应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怎会一副白发沧桑、看破红尘的迟暮之相？
忆起两年后的狄肃，赵予不禁想起跟他的过节。说来可笑，赵予前世离开蜀州，回返汴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太后告状。
谁知？
太后竟罚她抄了佛经。
事后她的发小魏王听说这事，还笑话她：“宝华啊宝华，你太会给自己贴金了！狄老将军之子，能瞧得上你这个扯虎皮的小白兔？”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竟是枢密院副使，狄老将军的儿子——不算绝顶尊贵，但绝不会怕她一个虚名小公主的身份。
她听后又羞又恼，却不思悔改。依旧狭隘的认为，他是仗着狄老将军的威名，为非作歹的阴险小人。屡次暗中出手，针对狄肃。
她不止曾利用狄肃与蜀州知州柳明恩的过节，针对狄肃。还在蜀地匪寇作乱时，暗搓搓的撺掇太后，命狄肃亲自领兵剿匪。
怎料？
这人好像遇强则强的小强，根本打不死。他不止没有依靠狄老将军的实力，扳倒了知州柳明恩。更凭借自己的机智与武力，一举剿灭川峡四路（四川）最有名的土匪窝。甚至还顺藤摸瓜，揪出了一伙在周边地区打探边防布局的吐蕃细作。得了川峡四路泊军兵马司指挥的举荐，一路步步高升，直至重新返京！
按理说，如果那时赵予还只是个虚位小公主，理应是怕他，不敢再得罪他的。
谁料阴错阳差，明宗宠妃诞下一名女婴！
明宗终于顶不住朝臣的日夜劝谏，过继了赵予的爹爹，淮阳郡王为嗣子，赐名：赵德，授太子之位。
赵予一跃成为汴京最瞩目的一颗明珠。
彼时她正满心欢喜的，等着和萧禾完婚。听说这位曾被她暗中针对的年轻武将进京受封，就打算去瞧瞧这人生得什么三头六臂。
谁知？
这人竟在看见她后，对她说…
“本将狄肃，奉官家命任蜀州兵马司指挥一职，盖因年纪过轻，不堪服众，承蒙公主出手，方得正名以治理麾下，今日得见公主，理应感激！”
是了，就是这句话！
当时初闻此言，只觉挑衅，此时再听此言，竟是恍然！
“狄少将军，多礼了！”赵予双手抱拳，以习武之人的方式行了一礼。
皓腕若雪，乌发如瀑，皆随着赵予的动作，呈现在狄肃眼前。尤其是那一双妙目，形若桃花，潋滟无边。
平心而论，有那么一瞬，狄肃是被惑住了心神的。然而不过片刻，他又清醒若初，眼底浮现点点凝重。
在旁观赵予舌战群儒时，他已经看出赵予非寻常女子，不过是生了副江南水乡之貌，骨子里是不逊天下儿郎的傲气。
狄肃本以为，这评价很不错了。没想到，赵予居然还有不逊真正君子的担当。
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
狄肃一向眼力非凡，怎会漏看，赵予的桃花眼中，一抹挥之不散的悔恨？
更不会看漏，赵予潜藏在举止中，一抹沉重复杂又愧疚的深意…
狄肃不明缘由，但品得出她的悔悟。
只是，有些事能悔…
有些事，是万悔不能忍的！
想到这，狄肃陡然沉声：“公主言重，末将万不敢当！今日末将有幸得见公主风姿，倍感荣幸，只是末将心中有一疑虑，还望公主解惑！”
“讲。”
“公主今日之举，意在先发制人，打着为天下女子正名的旗号，标榜自己的行为，化解自己擅自离宫的危机，却不曾想，这么做的后果，恐会危及朝堂格局，更会为公主的父亲淮阳郡王惹来麻烦！”
说着，狄肃眸色凛冽，神情肃穆，“公主可曾想过，若一战败北，受过之人绝不止公主一人，更会牵连官家过继淮阳郡王为皇嗣，立储君的国朝大计！届时必有居心叵测之人趁乱作妖，改写朝堂格局，动摇社稷安稳，狄某如何能不忧心？”
“狄将军果然大义…”眼前的身影，与前世重合，赵予复杂的喟叹，透着点点追忆。
换一个人这么说话，她不嗤笑对方“虚伪做作”都算好的了，偏偏是狄肃！
一个被她误会了，针对了，算计了都只会迎难而上，却在奸臣佞相伤害大乾国本之时，拼着违抗皇命的死罪，不择手段都要铲奸除恶，将一生奉献给大乾，最终战死沙场的顶天男儿！
试问，便是天家儿女，赵氏皇族之人，能有多少做到他这般忠君报国的程度？
就连赵予…
那是万万不能的！
这便是说话的艺术了。
赵予凝着男人俊朗的容颜，桃花眼中，若隐若现的兴味浮现。
果然是翩翩佳公子，轻狂少年人。
别看傅谨言口口声声尊她为公主，只字不提她落败的下场，不过是为将她捧得飘飘然。倘若她应下这彩头，最后一战败北。那么这彩头，就是她赵予亲手为范公门人，奉上的青云梯！
所有范镇一脉清流，皆可不费一毫一厘，得救世之名！
反观赵予，不仅会散尽财物，被天下人耻笑，还会因贴身物件中皆是御造，破坏先祖定下的阶级用度规定，为赵氏皇族蒙羞，难逃天家惩戒。
这狗男人，属实有点小心机啊。赵予的桃花眼闪了又闪。耳边是一阵附和声响起，是杜若亭回过神后，与他的一众同袍在力挺傅谨言，要赵予为先前的狂妄付出代价！
幸好，赵予从没想过会输。
挑眸，微笑，迷之自信，“如此甚好，只是若我胜了，你等又有何物，可与我那二十抬御造之物媲美？”
傅谨言回之微笑：“我等一介清流墨客，身无长物，唯有些许薄名，倘若公主胜了，我等自当遂了公主的意思，尽一生所学，为天下女子著书，为世间女子正名！”
这是在告诉她，休想占到半点实惠了？
赵予打量着眼前的谦谦君子，未来的当朝首辅。不难发现，这位的神情简直是智珠在握，飞扬得狠呢。
赵予唇角的笑意，愈发深邃。他分明从未觉得她能赢，偏生要把戏做足，确实是个滴水不漏的玲珑心思呢。
怎么办？
这么心思诡谲的男人…
真想狠狠多虐他几次，以解心头之恨呢。
赵予心里弯弯绕，芙蓉面上笑吟吟，“傅公子不做商人，当真是商人之幸，我败，你要我散尽千金，身败名裂，你败，你还要占那著书之名，不让我讨半点实惠？”
傅谨言挑眉：“那公主又意下如何？”
赵予桃花眼中尽是狡黠，“彩头我应了，只是规矩得改改，你我既是为了天下女子与天下百姓对赌，那这对赌的题目，自当由天下人来决定，不可再以范公一言而定之！”
赵予虽然重活一世，但不是被机缘冲昏头的庸人。虽然要借飞英会出名，改写前世大局，但没狂妄到自诩多活二十年，就能睥睨天下的地步。既然要赌，不说非要占据有利之地，至少，不能受制于人。
而且…
他们以为，天下女子中当真没了巾帼色，敢为女流出头？
“当依公主所言！”傅谨言一锤定音。
……
目的达成，赵予没再逗留，轻飘飘转身，回了自己暂住的院子。只是还没进院，迎面撞见一位老熟人。
是赵予前世的死对头，狄肃。
男人颀长的身躯，大步踱至近前。一举一动，刚劲有力，透着强烈的男性气息，俯首站定在赵予身前，近在咫尺的那张俊容，堪称丰神绝俊，棱角分明，如雕似刻。
赵予不免有些恍惚，前世她差点被蜀州兵马司的宿卫调戏，认定下梁不正，上梁必歪。再加上前世醒来后，赵予第一时间见的是赵振。听赵振说过蜀州兵马司将领狄肃，早就查清楚她的身份，赵予就犯了和杜若亭一样的错。
一心认为，这人是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的小人，始终不肯见他。
却不想，这人年少时，竟是这等神姿盖世，俊美不逊“谪中仙”之称的萧禾，风姿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只是…
赵予有些疑惑，这人此时的模样，为何会与两年后大不相同？
那时，狄肃分明已经凭借显赫功绩，摆脱了如今明升暗降的尴尬处境，得到川峡四路指挥使的举荐，重返汴京，任了殿前司副都督一职不说，还得红袍授绯！
按理说，本朝一直是文治，重文轻武，狄肃年纪轻轻便以武将之名，位比五品，更应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怎会一副白发沧桑、看破红尘的迟暮之相？
忆起两年后的狄肃，赵予不禁想起跟他的过节。说来可笑，赵予前世离开蜀州，回返汴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太后告状。
谁知？
太后竟罚她抄了佛经。
事后她的发小魏王听说这事，还笑话她：“宝华啊宝华，你太会给自己贴金了！狄老将军之子，能瞧得上你这个扯虎皮的小白兔？”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竟是枢密院副使，狄老将军的儿子——不算绝顶尊贵，但绝不会怕她一个虚名小公主的身份。
她听后又羞又恼，却不思悔改。依旧狭隘的认为，他是仗着狄老将军的威名，为非作歹的阴险小人。屡次暗中出手，针对狄肃。
她不止曾利用狄肃与蜀州知州柳明恩的过节，针对狄肃。还在蜀地匪寇作乱时，暗搓搓的撺掇太后，命狄肃亲自领兵剿匪。
怎料？
这人好像遇强则强的小强，根本打不死。他不止没有依靠狄老将军的实力，扳倒了知州柳明恩。更凭借自己的机智与武力，一举剿灭川峡四路（四川）最有名的土匪窝。甚至还顺藤摸瓜，揪出了一伙在周边地区打探边防布局的吐蕃细作。得了川峡四路泊军兵马司指挥的举荐，一路步步高升，直至重新返京！
按理说，如果那时赵予还只是个虚位小公主，理应是怕他，不敢再得罪他的。
谁料阴错阳差，明宗宠妃诞下一名女婴！
明宗终于顶不住朝臣的日夜劝谏，过继了赵予的爹爹，淮阳郡王为嗣子，赐名：赵德，授太子之位。
赵予一跃成为汴京最瞩目的一颗明珠。
彼时她正满心欢喜的，等着和萧禾完婚。听说这位曾被她暗中针对的年轻武将进京受封，就打算去瞧瞧这人生得什么三头六臂。
谁知？
这人竟在看见她后，对她说…
“本将狄肃，奉官家命任蜀州兵马司指挥一职，盖因年纪过轻，不堪服众，承蒙公主出手，方得正名以治理麾下，今日得见公主，理应感激！”
是了，就是这句话！
当时初闻此言，只觉挑衅，此时再听此言，竟是恍然！
“狄少将军，多礼了！”赵予双手抱拳，以习武之人的方式行了一礼。
皓腕若雪，乌发如瀑，皆随着赵予的动作，呈现在狄肃眼前。尤其是那一双妙目，形若桃花，潋滟无边。
平心而论，有那么一瞬，狄肃是被惑住了心神的。然而不过片刻，他又清醒若初，眼底浮现点点凝重。
在旁观赵予舌战群儒时，他已经看出赵予非寻常女子，不过是生了副江南水乡之貌，骨子里是不逊天下儿郎的傲气。
狄肃本以为，这评价很不错了。没想到，赵予居然还有不逊真正君子的担当。
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
狄肃一向眼力非凡，怎会漏看，赵予的桃花眼中，一抹挥之不散的悔恨？
更不会看漏，赵予潜藏在举止中，一抹沉重复杂又愧疚的深意…
狄肃不明缘由，但品得出她的悔悟。
只是，有些事能悔…
有些事，是万悔不能忍的！
想到这，狄肃陡然沉声：“公主言重，末将万不敢当！今日末将有幸得见公主风姿，倍感荣幸，只是末将心中有一疑虑，还望公主解惑！”
“讲。”
“公主今日之举，意在先发制人，打着为天下女子正名的旗号，标榜自己的行为，化解自己擅自离宫的危机，却不曾想，这么做的后果，恐会危及朝堂格局，更会为公主的父亲淮阳郡王惹来麻烦！”
说着，狄肃眸色凛冽，神情肃穆，“公主可曾想过，若一战败北，受过之人绝不止公主一人，更会牵连官家过继淮阳郡王为皇嗣，立储君的国朝大计！届时必有居心叵测之人趁乱作妖，改写朝堂格局，动摇社稷安稳，狄某如何能不忧心？”
“狄将军果然大义…”眼前的身影，与前世重合，赵予复杂的喟叹，透着点点追忆。
换一个人这么说话，她不嗤笑对方“虚伪做作”都算好的了，偏偏是狄肃！
一个被她误会了，针对了，算计了都只会迎难而上，却在奸臣佞相伤害大乾国本之时，拼着违抗皇命的死罪，不择手段都要铲奸除恶，将一生奉献给大乾，最终战死沙场的顶天男儿！
试问，便是天家儿女，赵氏皇族之人，能有多少做到他这般忠君报国的程度？
就连赵予…
那是万万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