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惆怅
我没去垃圾堆，不是必要去找谁，所以懒得去。
我只知道整件事最后以红旗下的检讨作结。
周一升旗仪式，八个人轮流上台念检讨，顾辰临时改了词儿：“有位名人说过……”
我站在队伍里，忍住不想笑，又因为学生会的人就在边上站着随时扣分，不敢笑出声。
前排林郁青听到我苟且喘气儿，飞速转头看我一眼，在背后摇手吸引我的注意，我拍他一下做回应，他握紧拳头，缓缓伸出一根中指。
队伍一散，林郁青转身，我跳起来抱住他的头狠狠往下压，“呵，林妹妹，你刚才什么意思啊?”
林郁青比我还高，力气还没我大，但他攥紧我的小辫子，负隅顽抗：“呵，女人……”
我看到从旗台那边走过来的一群人，张嘉树跟顾辰勾肩搭背，非要抢他手里的稿纸，芋圆笑着朝我招招手。
顾辰把稿纸呼在张嘉树脸上，朝这边看过来。
我松开林郁青，下意识地规矩站好。
顾辰走到我跟前儿，从他手里救出小辫子，放回我肩膀上，又拨到脑袋后面，最后还是勾回身前，说道:“这样好看。”
张嘉树发出夸张的嘘声，林郁青缩了缩肩膀，芋圆也在笑。
只有顾辰一个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平白无奇，“我就说句实话，你们觉得难看吗?那还是放后面好了。”
时间在那个杨树叶子胡乱飘飞的深秋早晨稍微停驻了一时半刻。
我有点儿小失落。
顾辰像是个做什么都不经意的人，就像落叶一样，不在乎自己飘到哪里。
自从母亲考出驾照，每次回城里就方便多了，我常常在镇上的候车亭见到芋圆的身影，哪怕暴雨天她也在撑伞等公交。
我和母亲说捎她一程，芋圆一直在拒绝，雨越下越大，她才收了伞上车。
雨水带进车里，芋圆一个劲地道歉，母亲直说没关系，都是很多年的旧车了，没那么爱护。
我听出芋圆声音有些不对劲，但没有当面问她。
经过长时间相处，我多少感觉得到，她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孩子。
为了搭话，显得不那么尴尬，我只问她每周去城里做什么，她说是去培训机构学美术，报了一年的课程，明年初三，学习任务重，就不去了。
芋圆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漂亮，画画也漂亮，典型别人家的孩子，我庆幸今天坐车上的是母亲，换了父亲来，我必定被他数落得找不着北。
母亲开车将她送到了培训机构楼下，感慨一句熟人熟店，是她小师妹经营起来的，小时候送我来学画画，我死活要回家，笔都没拿过，实在不是这块料子。
我有一丢丢惆怅。
女娲造人时没有分给我哪怕万分之一的艺术细胞，让我画不成画，歌不成歌，舞不成舞，音体美样样不行。
父亲问我有什么兴趣，我仔细想了想，告诉他:爱好自由，特长散漫。
他一巴掌盖我脑门儿……这次没有盖上，因为我躲开了。
我不是故意气他，我只是说了句实话。
画室所在的那条街我不常去，有次父母带我去吃饭，站在饭店二楼的窗户边，偶然发现对面就是夸张的艺术画横幅招牌。
我正想着芋圆今天来没来上课，就看到她背着半身长的折叠画架和画板从门口出来。
公交站就在楼下，特别方便，就是这会儿人特别多，公交一来挤都挤不上去。
芋圆呆站一会儿，走到附近小店外面的冰柜前，掏出钱来准备买水，不知怎么又放回去了，然后辗转到停车点旁边的树荫底下。
她蹲在地上看着拥挤的人群，第二班公交车自面前呼啸而过。
我飞奔下楼，想装作偶然遇见，跟她聊聊天，陪她等公交。
走到她面前，我发现她低着头在数钱，五块十块的，还有一元硬币，一个没拿稳，滚到了我脚边。
我捡起来递给她，她仰头看着我，好半天才叫了声“苏璃”，眼神中我看不懂的神色多过偶遇的惊讶。
那段时间芋圆和顾辰走得特别近，之所以用“特别”这个词儿，是因为班上已经在传他俩不对劲了。
有人说他们早恋，我觉得他在放屁。
就凭俩人单独站在走廊尽头说话却被眼睛比猫头鹰尖锐的老魏逮住并叫进办公室这件破事儿压根证明不了什么！
张嘉树掏了掏耳朵，“班长，你能断个句喘口气吗?看你激动成啥样儿了。”
我坐回位置上，端庄道:“激动?什么激动?朕听不懂。”
呵，早恋……我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
我那位年年岁岁都要警告我不许正月剪头发的舅舅，有个六岁开始就领小女朋友回家的“孝顺”儿子。
我小时候见过舅舅手捂着脸跟父亲倒苦水，纠结难过得好像他才是那个被爹妈发现早恋的孩子一样。
舅舅坚信他这种本本分分初春迟来的老实人，不可能生出一个能说会道骗人闺女的小滑头，他还问我什么时候才会领着哪家失足少男回来气死我爹。
我空荡荡的脑海里只剩下两个词，一个叫小女朋友，一个叫失足少男。
表哥被关在房间里不许出门，我悄悄给他塞巧克力，他语重心长告诉我，这种懵懂挠人的情愫最容易发生在朝夕相处的同桌之间，他领回家的女朋友里九成以上都跟他曾坐同桌，逼得老师迫不得已只能把他安排在男同学身边。
这个政策在他带了男孩子回家后直接宣告破产，舅妈亲自去学校见校领导，从前都是舅舅独自一把鼻涕一把泪向老师哭诉他带孩子有多么不容易。
没错，舅舅一家，男主内，女主外。
他就是个被霸道女总裁包|养的小白脸。
这是母亲的说法。
我听得出，她最近迷上了网络小说。
咳，扯得远了些。
顾辰对我说，芋圆只是想问他去年冬天在火锅店做兼职的事情，她不想被太多人知道，所以单独叫他出去说话。
本校规定男女生吃饭都得分桌，小组座位更换频率和考试看齐，铁打的规矩，流水的同桌，谈恋爱搞的都是地下情，哪有明目张胆走一起的，难怪老魏要误会。
我挠了挠耳朵，忽然发觉现在图书室里就我和他俩人。
我只知道整件事最后以红旗下的检讨作结。
周一升旗仪式，八个人轮流上台念检讨，顾辰临时改了词儿：“有位名人说过……”
我站在队伍里，忍住不想笑，又因为学生会的人就在边上站着随时扣分，不敢笑出声。
前排林郁青听到我苟且喘气儿，飞速转头看我一眼，在背后摇手吸引我的注意，我拍他一下做回应，他握紧拳头，缓缓伸出一根中指。
队伍一散，林郁青转身，我跳起来抱住他的头狠狠往下压，“呵，林妹妹，你刚才什么意思啊?”
林郁青比我还高，力气还没我大，但他攥紧我的小辫子，负隅顽抗：“呵，女人……”
我看到从旗台那边走过来的一群人，张嘉树跟顾辰勾肩搭背，非要抢他手里的稿纸，芋圆笑着朝我招招手。
顾辰把稿纸呼在张嘉树脸上，朝这边看过来。
我松开林郁青，下意识地规矩站好。
顾辰走到我跟前儿，从他手里救出小辫子，放回我肩膀上，又拨到脑袋后面，最后还是勾回身前，说道:“这样好看。”
张嘉树发出夸张的嘘声，林郁青缩了缩肩膀，芋圆也在笑。
只有顾辰一个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平白无奇，“我就说句实话，你们觉得难看吗?那还是放后面好了。”
时间在那个杨树叶子胡乱飘飞的深秋早晨稍微停驻了一时半刻。
我有点儿小失落。
顾辰像是个做什么都不经意的人，就像落叶一样，不在乎自己飘到哪里。
自从母亲考出驾照，每次回城里就方便多了，我常常在镇上的候车亭见到芋圆的身影，哪怕暴雨天她也在撑伞等公交。
我和母亲说捎她一程，芋圆一直在拒绝，雨越下越大，她才收了伞上车。
雨水带进车里，芋圆一个劲地道歉，母亲直说没关系，都是很多年的旧车了，没那么爱护。
我听出芋圆声音有些不对劲，但没有当面问她。
经过长时间相处，我多少感觉得到，她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孩子。
为了搭话，显得不那么尴尬，我只问她每周去城里做什么，她说是去培训机构学美术，报了一年的课程，明年初三，学习任务重，就不去了。
芋圆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漂亮，画画也漂亮，典型别人家的孩子，我庆幸今天坐车上的是母亲，换了父亲来，我必定被他数落得找不着北。
母亲开车将她送到了培训机构楼下，感慨一句熟人熟店，是她小师妹经营起来的，小时候送我来学画画，我死活要回家，笔都没拿过，实在不是这块料子。
我有一丢丢惆怅。
女娲造人时没有分给我哪怕万分之一的艺术细胞，让我画不成画，歌不成歌，舞不成舞，音体美样样不行。
父亲问我有什么兴趣，我仔细想了想，告诉他:爱好自由，特长散漫。
他一巴掌盖我脑门儿……这次没有盖上，因为我躲开了。
我不是故意气他，我只是说了句实话。
画室所在的那条街我不常去，有次父母带我去吃饭，站在饭店二楼的窗户边，偶然发现对面就是夸张的艺术画横幅招牌。
我正想着芋圆今天来没来上课，就看到她背着半身长的折叠画架和画板从门口出来。
公交站就在楼下，特别方便，就是这会儿人特别多，公交一来挤都挤不上去。
芋圆呆站一会儿，走到附近小店外面的冰柜前，掏出钱来准备买水，不知怎么又放回去了，然后辗转到停车点旁边的树荫底下。
她蹲在地上看着拥挤的人群，第二班公交车自面前呼啸而过。
我飞奔下楼，想装作偶然遇见，跟她聊聊天，陪她等公交。
走到她面前，我发现她低着头在数钱，五块十块的，还有一元硬币，一个没拿稳，滚到了我脚边。
我捡起来递给她，她仰头看着我，好半天才叫了声“苏璃”，眼神中我看不懂的神色多过偶遇的惊讶。
那段时间芋圆和顾辰走得特别近，之所以用“特别”这个词儿，是因为班上已经在传他俩不对劲了。
有人说他们早恋，我觉得他在放屁。
就凭俩人单独站在走廊尽头说话却被眼睛比猫头鹰尖锐的老魏逮住并叫进办公室这件破事儿压根证明不了什么！
张嘉树掏了掏耳朵，“班长，你能断个句喘口气吗?看你激动成啥样儿了。”
我坐回位置上，端庄道:“激动?什么激动?朕听不懂。”
呵，早恋……我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
我那位年年岁岁都要警告我不许正月剪头发的舅舅，有个六岁开始就领小女朋友回家的“孝顺”儿子。
我小时候见过舅舅手捂着脸跟父亲倒苦水，纠结难过得好像他才是那个被爹妈发现早恋的孩子一样。
舅舅坚信他这种本本分分初春迟来的老实人，不可能生出一个能说会道骗人闺女的小滑头，他还问我什么时候才会领着哪家失足少男回来气死我爹。
我空荡荡的脑海里只剩下两个词，一个叫小女朋友，一个叫失足少男。
表哥被关在房间里不许出门，我悄悄给他塞巧克力，他语重心长告诉我，这种懵懂挠人的情愫最容易发生在朝夕相处的同桌之间，他领回家的女朋友里九成以上都跟他曾坐同桌，逼得老师迫不得已只能把他安排在男同学身边。
这个政策在他带了男孩子回家后直接宣告破产，舅妈亲自去学校见校领导，从前都是舅舅独自一把鼻涕一把泪向老师哭诉他带孩子有多么不容易。
没错，舅舅一家，男主内，女主外。
他就是个被霸道女总裁包|养的小白脸。
这是母亲的说法。
我听得出，她最近迷上了网络小说。
咳，扯得远了些。
顾辰对我说，芋圆只是想问他去年冬天在火锅店做兼职的事情，她不想被太多人知道，所以单独叫他出去说话。
本校规定男女生吃饭都得分桌，小组座位更换频率和考试看齐，铁打的规矩，流水的同桌，谈恋爱搞的都是地下情，哪有明目张胆走一起的，难怪老魏要误会。
我挠了挠耳朵，忽然发觉现在图书室里就我和他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