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一夜苏婉宁睡得安稳极了，再被丫鬟唤醒时已是清晨。
昨夜点的河阳花烛不知何时熄了，只余一缕子青烟和滴得一塌糊涂的蜡油，丫鬟换上新烛，挑明灯火，屋内赫然明亮起来。
“什么时辰了？”苏婉宁被丫鬟扶着坐到妆台前 ，眼底清明全无倦意。
“回小姐的话，已是卯时了。”丫鬟低眉顺眼，“奴婢伺候大小姐梳洗打扮，去跟老爷夫人请安用早膳。”
苏婉宁应了一声，一边任她帮自己梳洗整理，一边透过镜子细细打量着她。
这小丫鬟看着与她年纪相仿，面皮白净，鼻梁上有一小点红痣，说不出来的熟悉。
“你叫什么名字？”苏婉宁柔声问道。
丫鬟局促地笑笑，手上依旧拿着牙梳细细梳顺一缕缕乌发：“奴婢贱名扶钗。”
扶钗？苏婉宁下意识轻轻挑了挑眉，怪道她觉得熟悉。
上一世她还未嫁与七王爷时，府里闹过一出事，说是胡氏房里老婆子的儿子看上了这个叫扶钗的丫鬟，百般纠缠要娶了她去。
那混小子是个臭名远扬不干正事的烂人，扶钗自是不肯嫁他，被逼得紧了竟然触柱以死明志。胡氏怕传出去名声难听，把这事就这样压了下来，最后也不知是她死了还是卖到别处去了。
倒也是个烈女。想到这里，苏婉宁看向扶钗的眼神带了几分悲悯。
扶钗自然不知大小姐的想法，被看得脸红了便低下头不敢再望那双秋水般潋滟的眸子：“大小姐您头发真好哇，像...像油亮亮的绸缎子似的。”
苏婉宁听了噗嗤一笑，转而正色道：“我呀，有个秘方，是之前在外时有个老大夫教与我的。你过来些我告诉你。”
扶钗迟疑着凑近，苏婉宁附在她耳边气吐幽兰：“你且把木槿叶切碎了用纱布包好，放进温水里搓出泡沫来，就用这汁水来洗头，保证你的头发呀，乌黑油亮。”
扶钗纳了好几个万福，满面感激：“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苏婉宁笑得亲和，这丫头许是个用得上的，施与恩惠才能让更多势力倾向自己。
“扶钗，我房里不该还有个大丫鬟伺候着吗，怎么不见她？”苏婉宁似是不经意间问道。
“回大小姐的话，秋泉姐姐她......”扶钗支支吾吾，脸上又泛起了一层红云，“她应该是在给大小姐准备茶水...不然就是在拾掇今天您等下要用的东西...”
啧...苏婉宁瞄了一眼桌上的茶壶，心中暗想这丫头一点儿也不会扯谎，只不过这秋泉...
“呀...”伴随着开门声响起的还有女孩子的讶异声，而后那人纳头便拜，“奴婢该死，刚刚去剪枝误了时间，不知大小姐已经起来了，还望大小姐恕罪。”
苏婉宁心底一声冷哼，这秋泉正是胡氏房里一个老嬷嬷的女儿，牙尖嘴利，上一世动不动就明嘲暗讽她，全然未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这一世也当她是个愚笨的，剪枝的...
“这剪枝的活计明明是我干的！”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院内传来，“明明就是你自己赖床臭美......”声音愈发近了，路过窗下时却兀然像是被人捂了嘴似的戛然而止。
“大小姐......”秋泉小心翼翼偷瞄着苏婉宁的表情，后者刚刚梳洗打扮好，妆容明艳恰到好处，一身藕粉色撒金对襟襦裙落落大方，不似昨日白衣飘飘如同仙子，眼前的少女全身上下浑然一副侯门大小姐的气派。
苏婉宁不想被这胡氏的细作起了疑心，只摆了摆手：“不妨事，你先起来吧。想来时辰还早，你们先陪我出去看看刚刚是什么人吵嚷。”
如今天光微亮，一盏盏院灯还点着没被熄尽，一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蹲在青石板路上瘪着嘴生闷气，旁边年纪稍长些的丫鬟正低声劝慰着她什么，见苏婉宁出来，二人皆是过来道了个万福。
这二人在苏婉宁看来皆是生面孔，想来是因为此生她提前回到苏家还是改变了一些东西。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她们：年长婢女鹅蛋脸，身段长，看起来很是忠厚稳重；年幼的那个脸盘圆润下巴较短，笑起来便旋起两个小小的酒窝，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
“你们是？”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叫侍木，她是簪花。”年长丫鬟温声细语，甚是伶俐，“奴婢二人在外侍奉，负责梅园里的花木打理、洒扫清洁等等杂务。”
苏婉宁点点头，视线驻足在簪花身上，想来刚刚就是她不忿秋泉鬼扯在院里叫嚷出声，倒是率性可爱。
“如今我这院内有多少人？”她粗粗扫视了一圈院内，假山重叠看不真切，“且喊来让我认一认。”
不多时簪花便把嬷嬷杂役都喊了来，立在院里等着大小姐发落。
苏婉宁大致看了一眼，心中多少有了数。两个嬷嬷都是前世侍奉过自己的，都是干不得重活等着养老的年岁了，什么心性她大概都知道，剩下六个粗使婆子、丫鬟里都没有熟面孔。
“喊你们来也没什么大事。”苏婉宁半晌才慢悠悠开了口，“昨日回来匆忙又入了夜，今天且趁着天光亮认一认。”
“往后还是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别老想着歪门邪道的，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下人们诺诺称是。苏婉宁笑笑，瞄到了旁边的秋泉脸色难看得很，似是关切道：“若是身体不舒服便去休息吧，今日请安你就不必陪着了。”
秋泉神情一变：“多谢大小姐关心，奴婢没事，想来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这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快去请安吧。”
夫人之前可是特地嘱咐她盯紧大小姐一举一动，若是这贱人三两句话就打发走了自己，夫人岂不是要怪罪于她？
苏婉宁点了点头，便由着秋泉、扶钗领路，往胡氏处走去。
此时天边已然翻起鱼肚白，淡淡的水汽仍未散尽，青石板路湿漉漉的，蜿蜒着向另一处繁华。扶钗在前面打着风灯照路，秋泉扶着她慢慢走着。
穿过抄手游廊走到底便到了胡氏的院子，院落大而雅致，也不知费了多少能工巧匠的心思。
苏婉宁整了整衣裳，等婆子撩帘而入。
屋内掌了明灯，安逸温暖，流金般的烛光摇曳，三脚的金兽香炉飘散出袅袅青烟，香气浓郁，绵软地在鼻尖荡漾。
昨夜点的河阳花烛不知何时熄了，只余一缕子青烟和滴得一塌糊涂的蜡油，丫鬟换上新烛，挑明灯火，屋内赫然明亮起来。
“什么时辰了？”苏婉宁被丫鬟扶着坐到妆台前 ，眼底清明全无倦意。
“回小姐的话，已是卯时了。”丫鬟低眉顺眼，“奴婢伺候大小姐梳洗打扮，去跟老爷夫人请安用早膳。”
苏婉宁应了一声，一边任她帮自己梳洗整理，一边透过镜子细细打量着她。
这小丫鬟看着与她年纪相仿，面皮白净，鼻梁上有一小点红痣，说不出来的熟悉。
“你叫什么名字？”苏婉宁柔声问道。
丫鬟局促地笑笑，手上依旧拿着牙梳细细梳顺一缕缕乌发：“奴婢贱名扶钗。”
扶钗？苏婉宁下意识轻轻挑了挑眉，怪道她觉得熟悉。
上一世她还未嫁与七王爷时，府里闹过一出事，说是胡氏房里老婆子的儿子看上了这个叫扶钗的丫鬟，百般纠缠要娶了她去。
那混小子是个臭名远扬不干正事的烂人，扶钗自是不肯嫁他，被逼得紧了竟然触柱以死明志。胡氏怕传出去名声难听，把这事就这样压了下来，最后也不知是她死了还是卖到别处去了。
倒也是个烈女。想到这里，苏婉宁看向扶钗的眼神带了几分悲悯。
扶钗自然不知大小姐的想法，被看得脸红了便低下头不敢再望那双秋水般潋滟的眸子：“大小姐您头发真好哇，像...像油亮亮的绸缎子似的。”
苏婉宁听了噗嗤一笑，转而正色道：“我呀，有个秘方，是之前在外时有个老大夫教与我的。你过来些我告诉你。”
扶钗迟疑着凑近，苏婉宁附在她耳边气吐幽兰：“你且把木槿叶切碎了用纱布包好，放进温水里搓出泡沫来，就用这汁水来洗头，保证你的头发呀，乌黑油亮。”
扶钗纳了好几个万福，满面感激：“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苏婉宁笑得亲和，这丫头许是个用得上的，施与恩惠才能让更多势力倾向自己。
“扶钗，我房里不该还有个大丫鬟伺候着吗，怎么不见她？”苏婉宁似是不经意间问道。
“回大小姐的话，秋泉姐姐她......”扶钗支支吾吾，脸上又泛起了一层红云，“她应该是在给大小姐准备茶水...不然就是在拾掇今天您等下要用的东西...”
啧...苏婉宁瞄了一眼桌上的茶壶，心中暗想这丫头一点儿也不会扯谎，只不过这秋泉...
“呀...”伴随着开门声响起的还有女孩子的讶异声，而后那人纳头便拜，“奴婢该死，刚刚去剪枝误了时间，不知大小姐已经起来了，还望大小姐恕罪。”
苏婉宁心底一声冷哼，这秋泉正是胡氏房里一个老嬷嬷的女儿，牙尖嘴利，上一世动不动就明嘲暗讽她，全然未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这一世也当她是个愚笨的，剪枝的...
“这剪枝的活计明明是我干的！”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院内传来，“明明就是你自己赖床臭美......”声音愈发近了，路过窗下时却兀然像是被人捂了嘴似的戛然而止。
“大小姐......”秋泉小心翼翼偷瞄着苏婉宁的表情，后者刚刚梳洗打扮好，妆容明艳恰到好处，一身藕粉色撒金对襟襦裙落落大方，不似昨日白衣飘飘如同仙子，眼前的少女全身上下浑然一副侯门大小姐的气派。
苏婉宁不想被这胡氏的细作起了疑心，只摆了摆手：“不妨事，你先起来吧。想来时辰还早，你们先陪我出去看看刚刚是什么人吵嚷。”
如今天光微亮，一盏盏院灯还点着没被熄尽，一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蹲在青石板路上瘪着嘴生闷气，旁边年纪稍长些的丫鬟正低声劝慰着她什么，见苏婉宁出来，二人皆是过来道了个万福。
这二人在苏婉宁看来皆是生面孔，想来是因为此生她提前回到苏家还是改变了一些东西。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她们：年长婢女鹅蛋脸，身段长，看起来很是忠厚稳重；年幼的那个脸盘圆润下巴较短，笑起来便旋起两个小小的酒窝，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
“你们是？”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叫侍木，她是簪花。”年长丫鬟温声细语，甚是伶俐，“奴婢二人在外侍奉，负责梅园里的花木打理、洒扫清洁等等杂务。”
苏婉宁点点头，视线驻足在簪花身上，想来刚刚就是她不忿秋泉鬼扯在院里叫嚷出声，倒是率性可爱。
“如今我这院内有多少人？”她粗粗扫视了一圈院内，假山重叠看不真切，“且喊来让我认一认。”
不多时簪花便把嬷嬷杂役都喊了来，立在院里等着大小姐发落。
苏婉宁大致看了一眼，心中多少有了数。两个嬷嬷都是前世侍奉过自己的，都是干不得重活等着养老的年岁了，什么心性她大概都知道，剩下六个粗使婆子、丫鬟里都没有熟面孔。
“喊你们来也没什么大事。”苏婉宁半晌才慢悠悠开了口，“昨日回来匆忙又入了夜，今天且趁着天光亮认一认。”
“往后还是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别老想着歪门邪道的，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下人们诺诺称是。苏婉宁笑笑，瞄到了旁边的秋泉脸色难看得很，似是关切道：“若是身体不舒服便去休息吧，今日请安你就不必陪着了。”
秋泉神情一变：“多谢大小姐关心，奴婢没事，想来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这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快去请安吧。”
夫人之前可是特地嘱咐她盯紧大小姐一举一动，若是这贱人三两句话就打发走了自己，夫人岂不是要怪罪于她？
苏婉宁点了点头，便由着秋泉、扶钗领路，往胡氏处走去。
此时天边已然翻起鱼肚白，淡淡的水汽仍未散尽，青石板路湿漉漉的，蜿蜒着向另一处繁华。扶钗在前面打着风灯照路，秋泉扶着她慢慢走着。
穿过抄手游廊走到底便到了胡氏的院子，院落大而雅致，也不知费了多少能工巧匠的心思。
苏婉宁整了整衣裳，等婆子撩帘而入。
屋内掌了明灯，安逸温暖，流金般的烛光摇曳，三脚的金兽香炉飘散出袅袅青烟，香气浓郁，绵软地在鼻尖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