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终南山

  本这几日约的阿梨与若竹去城外终南山赏雪景的事,也因为这尚书府小少爷的病情无限期的搁置了。

  而林逸,这段时间本就公务繁忙,还要帮着自己师傅找出这幕后之人,可谓分身乏术,忙的不可开交,我已经好几日不见他的身影。

  阿梨自从回长安后,似有心事,一直想与我分享,但我这段时间也是忙的脚不沾地,每每从尚书府回来就已是深夜。劳累了一整天,便是靠床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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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书府虽气派辉煌,但人丁单薄,总少了点烟火气。柳尚书一生只娶长乐公主一人,而长乐公主只育一儿一女。儿子柳湛已娶妻,诞下如今的小少爷,还有尚在襁褓之中的二少爷。女儿柳莺比我小两岁,还待字闺中。虽出身高门,家世显赫,但知书达理,为人谨小慎微,是京城有名的大家闺秀。

  柳尚书和儿子经常在外办公,府中便只留着一群女眷。我除在照看小少爷外,便跟着长乐公主,王氏话几句家常。而柳莺便在一旁绣着花,沉默不语,好似空气般。

  小少爷这几日的病情终有好转,王氏悬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了下来。本是在哺乳期的王氏,因担心突然重病的大儿子,本生产后肥腴的身体瘦的如纸片人似的,如霜打的茄子脸上也无了神采。我担心王氏病倒,在大少爷病情缓和下,便开了几副安神助眠的药给她,叮嘱她按时服下。

  每当我为小少爷诊脉探病情时,总能感觉到身后一双炽热羡慕的目光。我不知是从何而来,但感觉好似是被压抑下的不满与疯狂。

  ——

  待到小少爷的病情彻底痊愈后,我的日子也逐渐清闲下来。

  是夜,正准备收拾着去终南山赏雪的行李。只见一人翻窗而来,满身的月光流淌在其身侧。林逸手中拿着一支刚折下的腊梅,顺手插进我案前的花瓶中。北风呼啸,借着这窗的空隙如洪水猛兽般直入。梅花的香意在北风中晕散,一时间,淡淡清香溢满了整间房。

  “霂霂,查到了,是太子。”见林逸疲惫的眉眼间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个笑容望向我。

  “林逸,睡吧。”我轻轻地对林逸说道。

  只见林逸嘴角含笑,闭着眼睛,走向床边倒头就睡。

  我蹑手蹑脚地为林逸盖上被褥,望着他疲惫憔悴的脸庞,心里竟泛起一阵心疼。

  ——

  次日,我便跟着阿梨,若竹踏上了前往终南山赏雪的路途。

  临别时,林逸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从我那稍去了一个荷包。还说什么,连小乞丐都能拥有夫人的荷包,他也要一个,并且还要我亲手给他缝制十个!

  我只好连哄带骗,胡乱答应了他的无理取闹,忍得小屏他们啼笑皆非。

  ——

  终南山处长安南郊,其地势高险,风景奇丽。山坡处又种满了腊梅,引得无数贵族大家冬日来此赏雪。而贵族女眷们多在山腰的通道观中歇下。

  山中多风,呼啸北风吹的窗儿呼呼作响。我天生体寒,格外怕冷,而山中炭火有限,屋子里也是冷若冰窟。

  “小姐,你把这件狐皮大髦穿上吧!”小屏担心我冻坏了,立马递上衣服。

  刚进屋的阿梨还想笑话我,身体不行,伸手摸到我冰凉的手,立马将大髦披至我身上,并帮我裹紧。

  “小霂怎么裹着跟个粽子般!”整顿好行李的若竹刚踏进门,便瞅到我狼狈的景象。

  “走吧走吧,别说了!去赏梅吧!”阿梨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

  出门迎上这咆哮北风,天地茫然,上下一白。雪如柳絮般纷纷扬扬,不一会雪地里的人便“白了头”。千山鸟飞尽,偶遇飞鸿踏雪泥,无垠雪地里这雪泥鸿爪到也显得微不足道。

  行至山坡,本白茫茫的天地,出现了满坡春意,在冷风中傲然挺立,放眼望去,好似写意画中的泼墨图。鲜艳的红染了这天地的白。

  扎着双髻的阿梨,穿着黄色织锦皮毛斗篷,耳边的坠子随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一上一下。即使肉嘟嘟的小脸冻得通红,也盖不住她那明媚的笑意和快乐。而若竹盘着发,旁有绿色珠花点缀,披着云丝披风,内着翡翠烟罗裙。正如梅般傲然屹立于雪地中,一时间我望着这身影竟出了神。

  “你两发啥呆,一起来打雪仗啊!”活力满满的阿梨呼唤道。

  不一会儿,一个圆滚滚的雪球便飞了过来,径直地砸到我身边。我穿得厚,难免行动不便,我便与若竹一队,却被阿梨一人打得团团转。

  明明还是冰天雪地,寒冬腊月,却春花满坡,满山回荡着少女们欢快的笑声。一时间,好似春已至,生机勃勃。

  阿梨大口地喘着气,因在雪中奔跑而冻得通红的小脸一脸求助地望着我们,“我认输!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

  阿梨跑来,望见我们三人“满头白发”,发丝间还粘上了雪的凉意。阿梨捂着嘴大笑,我们也跟着她咯咯大笑。

  ——

  在山坡间奔跑消耗体力过度,我们三人回到道观后,便瘫坐在亭中。阿梨休息片刻,便神神秘秘地搬来一坛酒,嘘声道,要我们不要张扬,到时候这坛酒就被收走了。

  我瞧着这酒坛子眼熟,凑近一看,“阿梨,这不是我们在金陵酿的棠梨酒吗?”

  “我离开那日拜托寨主夫人崔氏替我保管。那日我在世子府见到了小霂,就让人快马加鞭的将酒送到了长安。本一直想与你分享的,小霂你哪天晚上不是忙着帮哥哥做事,要么就是被哥哥霸占!这坛酒便一直留到了今日,借此终南山之行,让若竹也一饱口福!”

  瞧着这阿梨受冷落的模样,我噗嗤一笑。旁边的若竹打趣道:“多亏了世子,让我今日也能尝一尝这世子夫人亲手酿制的棠梨酒!”

  “只可惜棠梨未结果,要不然今日还能再做一次棠梨煎雪。”我叹息道。

  若竹一听棠梨煎酒就来了精神,“棠梨叶落胭脂色,芥麦花开白雪香。”

  阿梨听了诗句便头痛,痛苦地挠挠头,示意若竹停下。

  我瞧着若竹眼里不灭的星光,接着道,“何事吟余忽惆怅,村桥原树似吾乡。”

  阿梨立马上前,将桌前我们三的酒杯满上,一口气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们瞧见阿梨这痛苦状,我和若竹对视一笑,小口地抿着酒。

  棠梨酒虽馥郁清香,但也可以将人醉的飘飘然。熊饮的阿梨,两片绯红上了脸颊,头枕着若竹的肩,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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