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巧诈拙诚

    第六章 巧诈拙诚(一)

  “雪落了,明明上午还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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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言再次见到林漠,是除夕当天于听岚带他进江大的时候。持续的大雪让全国交通都几近瘫痪,到处都是封城封校的通知。陆安的风雪也停了,甚至出了太阳,电力抢修的消息全网飞,终于与家人联系上的民众更是激动,一时间处处热闹非凡,倒是有“年味儿。”然而有合家欢乐者,就有潦倒落寞者,平安的消息传来,死去的消息也传来。因陆安情况特殊,政府特别安排了两班客车直达陆安区中心城市。

  除夕学校组织在礼堂看春晚,比预想中多到了不少人,连阶梯上都坐满了。沈言跟林漠就坐在最后一排阶梯上,好在红毯厚实空调开得也高,不一会儿两人都熏得双颊通红,沈言就提议去喝酒。

  林漠将六罐啤酒在桌上摆成一个圈,拿了左手边的打开,举向夜空:“成诚,城里人,运气王,祝你早日到家。”

  他又拿一罐,对沈言抱怨了句可惜无月,高声道:“张予飞,从数学调剂到文学,又转专业到生物学,我服你,也祝你早日跟家人团聚。”

  沈言失笑,跟他碰了杯,也举杯对不存在的月说:“金巧,身为beta从大山考到一线城市,知识竞赛披荆斩棘获得国际冠军,你这么厉害,怎么……”沈言不说话了,想起金巧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来,又觉浑身无力,又回想起桥下遇到的大哥,跟林漠讲述了一番。

  林漠神色严肃,听完后却自嘲般一笑,对沈言说:“这样的事不是到处都有?”他拿起最后一罐啤酒,却是握在手里,“我小时候跟父母躲债,住在一间没咱们宿舍大的屋子里,房东住在我家前面,一栋白色的大房子,隔着一个菜园。”

  沈言静静听他讲,须知林漠此人从不露软,主动说往事跟家庭是头一次。

  “白色的大房子有个后门和一扇窗,傍晚我坐在门口写作业的时候它就亮了,等我妈下班回来它就灭了。有一次,后门开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林群青,她穿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扎两个马尾辫,跟现在一样皱着眉不爱笑。她摘了个橘子,看见我吓得把橘子放回了树枝上跑回去。之后每天傍晚她都从窗口看我,我好几天才想明白为什么,躲在家里从窗缝看她,她果然去摘橘子了。”

  “还挺浪漫。”沈言笑道,“我记得畀静说过,林群青的母亲是安氏贵族的beta女儿,你要是能跟群青结婚就不用愁以后了。”

  “别这么说,”林漠瞪他,“我是要凭真才实学的。而且她爸妈这回强行把她带走不就是说不同意我俩的事吗?”

  沈言自己那罐喝完就去拿金巧那罐,边说:“我看本来是同意的,现在她弟弟死了林群青成了独生女,陆安重建又不知道得花多长时间,才开始反对。”

  “我要是在四月份生物学会上获个奖不就对他们有用了?”林漠看向沈言,本以为他又要笑几声说损话,没想到沈言低眉不语,半晌回道:“我相信你。”说着他拿起林漠面前的空罐子:“沈言,连续三年专业绩点第一,201实验室组长,被陈教授评为‘生物学的未来’,我的好兄弟,以后靠你了!”

  林漠笑着叫他别吹了,自己却不好意思起来,想跟沈言商量商量实验思路发现手机没电了,大胯几步进宿舍给手机充电,拿了手写的笔记要给沈言看。

  “我不看,我都看不懂了。”

  “不看就不看。对了,你说以后靠我是什么意思?你跟安畀静怎么了?”

  沈言醉的更狠了。往冰凉的椅背上一靠,闭眼哼起歌来。

  “我觉得你不是只想玩玩的那种人,跟我说你怎么想的。”

  沈言哼完这一句回道:“有什么可说的?他家里人都反对我受不了。”

  林漠喝到张予飞那罐也微醺了,打了个嗝说他瞎扯。

  “那我跟你说实话。”

  “你说。”

  “因为我是beta……”

  话音未落,校园里响起学生高喊数字的声音,烟花此起彼伏,喧嚣又热闹。十二点的钟声一响,沸腾到了顶点……

  半个小时过去,林漠回完了新年祝福,跟家里人也结束了通话,又回到阳台,见沈言拿着空罐子望着天空,手机丢在桌上,都是沈卫军的电话通知。

  “我看了你的笔记,”沈言背对着他说,“药剂的地方看不懂,手术我觉得有戏,要是成功的话,我来当你的实验志愿者。”

  “好啊。”沈言站在他旁边。

  此时“咻”的一声,一道白色烟花炸开,地板晃动了几下。

  “这晃得不正常吧?”林漠说。

  “简直像地震。”沈言赞同道。

  “你明天十点的高铁对吧?到哪儿来着?”

  “陆安区中心,你住哪儿来着?”

  “咱俩上过一个初中你说能离多远?”

  “那你还问我?”

  “你不也问我了?”

  夜深时,雪又开始落了,没有之前的磅礴之势,却簌簌有下不完的气势。清晨少有起床的人,网络上却早已喧哗起来,沈言二人打开新闻时消息已经确切:2月2日凌晨12点45分,一枚氢弹在太平洋靠近我国东海位置爆炸,华国首相正在与A国总统视频会谈,然而人们最关心的还是辐射问题……

  沈言上了高铁,专心致志地钻研从高铁站书店买的《华国何以走上君主立宪之路》,可那书都厚在了封面,内容竟只有一百来页,还写着“全六卷·第一卷”,看完还没到站。沈言便靠在椅子上翻手机,到处都是爆炸事件的消息,他点开外交部的直播链接,发现还有十五分钟开场,他还有五分钟到站,叹了口气,可不找点事做就会想到那个人,他闭上眼,感到一阵困倦。

  当天中午新闻发布会却没来得及开场,沈言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地震了。陆安区中部地震未停,R国群岛爆发地震;R国危机未停,西欧地震;西欧消息未明,全球各地处处是哀报,仿佛天罚一般的灾难抛石淹土、大地皲裂、山摇地动、暴雪接踵而至……

    满地疮痍,火红的太阳烙在碧蓝的天上,风吞噬着求救的声音,刺鼻的铁锈溢满空气。这是2060年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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