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若竹

  

  在藏书阁的日子除了那日的小插曲,便这么日复一日的熬过去了。

  回府那日,林逸虽未出现在宫中,但在宫外穿着便服的他如约而至。

  翩翩少年郎从手中变出了一只玉兔簪,正是那日我脱簪谢罪丢至大殿中的那支,林逸直接将簪小心翼翼地插至我头上。

  “以后这支簪不能这么随便地丢弃了。”

  阿梨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脸八卦地望着我和林逸。

  “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哥哥嫂嫂打扰了!”阿梨立马转身逃走。

  ——

  我本还担心我自毁声誉的行为丢了国公府的颜面,国公爷只怕会将我赶出家门。可没想到的事,待我归家的是一桌的丰盛佳肴。

  “小霂啊,我听逸儿说,藏书阁的吃食不好,如今我看你也是消瘦了许多,这一桌的菜肴都是为你准备,快吃吧!”国公夫人拉着我的手,温柔心疼地说道。

  一旁的阿梨是迫不及待地想动碗筷了,我本想着等国公爷回来后一起用餐,林逸似乎读懂了我心事般,说道:“父亲今日有公务在手,只怕赶不上晚饭了。”

  一家人,围坐一桌,饭菜香,热气升腾,满足的笑容与漫溢的幸福,或许,所谓人间不过如此吧。

  —-

  饭后,我本欲拉着阿梨叙叙旧的,可阿梨看到我身后的林逸便立马推辞溜走。

  我心灰意冷的在庭院里,望着月亮发呆。

  好似幼时,祖母还在时,一家人还围坐一桌,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赏着这似水的月光…

  “霂霂,你在想着什么?”林逸走来,打破了我远走高飞的思绪。

  “就是想起了一些曾经的故事。”

  “哦。是在老山寨吗?”

  见他如此坦白从宽,“如今你倒也自己承认了?我还以为你要瞒我一辈子呢!”

  “夫人可还是在怨我在老山寨经常捉弄你的事?”

  我与林逸、阿梨在老山寨的分别,并不是特别愉快。

  待冯夫人平安生产后,我与阿梨本来想随着才女谢若竹去往姑苏游玩。

  我与阿梨、谢若竹商量着,我先去山中告诉祖父此事,阿梨回老山寨,三日后,我们三人在金陵南门长干里碰头出发。

  可我和谢若竹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最后只见那冷面少年气喘吁吁地我们说,阿梨被她哥哥打晕带走了。最后,便只有我一人随着谢若竹去了姑苏。

  ——

  “霂霂,我也想尝一尝你在老山寨为阿梨做的棠梨煎雪。”

  “说吧,你想拿什么交换?”

  “随时随地满足夫人请求。”

  —-

  说起棠梨煎雪,便想到那大雪那日,鹅毛大雪如期而至,山坡上的豆梨结的果实早已压弯了树枝。我与阿梨冒着大雪,披着大髦,采摘着豆梨。那日雪可真大,而山间的风也是冻得瑟瑟发抖,不一会我与阿梨手便冻得通红。

  傍晚,我与阿梨两个小小的人儿抬着一大箩筐的豆梨回到寨中。只可惜棠梨酸涩,生吃难以下咽。我便用春日用梨花酿的棠梨酒,混着新雪,煮着这棠梨。

  院中,烧红的小火炉上煮着春酿的棠梨酒。刚刚落下的新雪落入炉中,咕嘟咕嘟地便无踪无迹。新采撷的棠梨在沸腾的酒里起起伏伏,一旁的少女们,点着惺忪烛火,似有说不尽的话般,一夜欢声笑语。

  阿梨尝了一口用棠梨酒煮过的棠梨后,赞不绝口,连忙问我这是什么,我机灵一动,便说了句棠梨煎雪。我记得那日大雪,绿蚁醅新酒,红泥小火炉,屋檐雪下,棠梨酒的清香和棠梨的甘甜,还有少女般飞扬的心事,此情此景,在我往后的日子里,时常想起,难以忘怀。

  ——

  昨日我与林逸月下交谈了几句便沉沉睡下了。昨夜似有惊鸿入梦,梦见了我与阿梨雪下棠梨煎雪的场景,我便迟迟不愿醒来。没想到,醒来后,早已日上三竿。

  如今,这禁足总是取消了,小屏也如愿以偿地回到我身边。小屏见到我便哭丧着脸,生怕我在藏书阁里受了什么委屈似得,我见小屏毛发无损,便心想着这名声没有白坏。

  “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害小姐平白无故地遭了罪!”

  “好啦,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看我不现在不好好地回来了吗,而且这禁足也解除了,我以后可以恢复自由身了。只是,小屏,以后做什么事是要留个心眼的,这不是苏府,不是所有人都是好意的,你虽善良纯真,但切不可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我护得了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世。”我摆着一副认真严肃的脸对小屏说道。

  小屏点点头,似懂非懂得沉思着。

  藏书阁之事后,林逸派了两个贴身丫鬟过来,一个叫入眠,一个知晓。相比于小屏,这两丫头一个谨慎稳重,一个机灵忠诚,我也只能默默祈祷希望小屏能跟着他们两好好学学。

  ——

  恢复自由身的话,自然是经常跟着阿梨去京城闲逛。

  阿梨耐不住寂寞,我也禁不住她的死缠烂打,便只好由着她的性子。

  只见回京城后的阿梨不同于老山寨,少女澄澈的心事简单地倒映在明艳的脸庞。每当问起顾南禾时,阿梨便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每次阿梨说着说着话题便往我和林逸身上引,我也自讨没趣,便不再多问。

  ——

  一日,我与阿梨正逛着书画铺子时,阿梨望着一副墨竹图,惊呼:“小霂,这不是那年金陵诗会梁征写的诗吗?”

  阿梨的大惊小怪引来无数目光的驻足,我定睛望去,好似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只见一女子穿着月白罗裙,呆呆地望着这墨竹图。旁边的小二直接让这女子让开,还说她日日来看画,却不买,哪有只看不买的道理?

  我要身后的入眠换些银两买下这幅画。

  小二见拿着银两的入眠,问清楚状况后,便屁颠屁颠地跟在我身后。

  阿梨见这见风使舵的小二不爽,便故作腔调的说,“小二,这可弄错了,这画是买了送给那位姑娘的!”

  那穿着月白袍子的姑娘蓦地转身,眼眸子里的清冷惆怅立马被这故人重逢的喜悦所代替。

  “阿梨!小霂!”

  谢若竹惊呼道。

  阿梨才反应过来,便来着我的手跑过去与谢若竹相聚。

  故人相逢,记载未见,虽隔着万水千山,但情谊未被这时间冲淡,也未被这空间冲散。再相见时,依旧如初见般,听起所往,言达所见,一生心事好似只能她们来解。

  “小霂,怎么两载不见,就变得如此富裕了?”谢若竹拿好裱好的画打趣问道。

  “若竹,你可不知道!小霂竟背着我们偷偷嫁人了!她一夜之间竟成了我的嫂子!”

  若竹大惊,“小霂的夫君可是在金陵那带面具的少年?”

  “正是。“我默默回答道,“若竹,你是又怎么来的金陵?”

  “家中小妹进宫,如今正的受宠。陛下怜惜小妹,便升了父亲的官,调至京城。我们一家便都占了小妹的光,搬进了京城。”本是一件开心的事但从若竹口中说出,便显得平淡如寻常事般,不值一提。

  “若竹,这么欢喜的一件事,怎么从你口中说出来便如哭丧一般?”阿梨夸张的打趣道。

  家中小妹,姑苏谢氏,正得圣宠,将若竹口中的花与宫中近期发生的时间联系起来,我恍然大悟道:“若竹,你的小妹是不是谢嫔?”

  若竹听到谢嫔二字,眼里闪着光,问道:“小霂,可见过谢嫔?”

  “谢家妹妹天真可爱,纯真无邪。不说天子,我一介女子看了都心生怜爱。谢嫔在宫中过得很好,虽时常牵挂家人,但圣上宠爱,食饱衣足。若竹不必太过忧虑,福人自有天佑。”

  “只是家妹心思单纯,只怕那后宫……小霂的夫君是何人?”

  我和阿梨都被这问得哑口无言,我和阿梨只好和若竹全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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