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燕
“恭喜你哦，马上就要去教会接受他们的唠叨咯。”
“……你不要乱说。”
乌潘洪都看到前来送行的人中有两个不太熟悉的面孔，他们是来自保卫部的终末和路易，两个人的性格形成了很强烈的互补，路易长得很高，一直在旁边跟终末聊天，时不时逗一逗自己，但是显然他并没有找准自己的方向，一直在冲着奇怪的方向说话。
“他带着眼罩真的没问题吗？我感觉他是不是完全看不到我啊……”
“体谅一下，他是先天性的视力低下，几乎快要全盲了，可能因为不熟悉所以还不能很准确地听声辨位吧。”阿野附在乌潘洪都的耳边说：“总之他是个好人，不要想太多。”
“我都听到了哦。”
“你有没有听清楚啊我可是在夸你。”
路易嚼着嘴里的泡泡糖，不紧不慢地吹了个泡泡出来，被阿野眼疾手快地戳掉，两个人在旁边打闹了一会儿后被终末狠狠敲了脑袋，两个人这才消停下来，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乌潘洪都看着那边教育两个人的终末，她跟路易差不多高，梳着很长的高马尾。他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的女生，高大强壮富有生命力，长得有点凶，但是让人讨厌不起来。终末解决完两个闹腾的男生之后走到乌潘洪都身边，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脱下战术手套揉了揉他的头发。
“终末摸他头了哦路易。”
“……我生气了，她都没有摸过我的头。”
吵闹的送行终于结束，乌潘洪都来到了位于联盟北面山脚下的教堂，联盟人口众多，大部分人没有信仰，主流的宗教是神木教会，他们相信神明居住在山上，教堂离山越近，越能听到神明的声音。乌潘洪都听过不少关于教堂的故事，但是这个教堂跟他的想象相差甚远，没有尖顶也没有彩窗，反而是被植物覆盖，看上去有点半死不活，是恐怖事件可以经常发生的好地方。
“唉，其实我不喜欢来这个地方。”花寻说：“倒不是说宗教，只是这群人好像每天都吸收不了阳光的样子，连脸上都写着我不健康。”她从车上把行李拿下来掂了掂，轻得要命，估计里面只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文具。
“大家送我的拼图我也带过来了。”
好吧，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红色的木门打开，负责接引的彩华修女提起裙摆微微欠身：“祝您安好，花寻小姐。我是教会文化学校的校长彩华，感谢您送来的学生，我们之后会对他进行系统教育，请您放心。”
“你们办事我是放心的，还是那句话，不要让他过多接受宗教知识，安全局的人不能太善良。”
“我明白了。那这位先生，请跟我来。”
彩华修女接过行李，牵起乌潘洪都的手往里走，花寻没有多送他，只是在门口冲他喊了一句好好吃饭便离开了教堂，身后的修女慢吞吞地把门关上，外面的阳光看不到了，只有彩窗投下斑驳昏暗的影子。
“今天你就先好好休息，宿舍是双人间，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个室友带你熟悉环境，如果出现了什么你没有办法解决的情况，就拉门口的绳子敲铃，我会马上赶过来的。”
宿舍里很干净，还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在里面看书，看上去像个有钱人家的孩子，穿着深蓝色的西服外套，袖口都有精致的刺绣，坐姿也非常得体，他的存在令乌潘洪都感到窘迫，这样看上去自己的制服外套显得十分滑稽。他在之前听过不少富家公子欺负人的故事，现在他很担心这样的情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并不担心自己打不过他，而是他们一旦发生矛盾甚至升级到肢体冲突，自己会给花寻小姐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他不禁对以后的生活感到一丝担忧，站在宿舍门踌躇不前。彩华修女见过形形色色的孩子，她发现乌潘洪都不太对劲，瞬间明白了他的担心，俯下身说：“你不要紧张，我向你保证，燕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你们在一起一定会相处得很愉快。”
“对不起彩华修女，是我没有先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你的室友，以后可以叫我燕。”座位上的男孩主动站起来向乌潘洪都伸出了手，乌潘洪都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撸起袖子跟他握手，这样的场面让彩华修女十分欣慰，她放下了手中的行李为两个人留下了空间。
“你好，我是乌潘洪都，从鹦鹉野来的。”
“你是梭伯人吗？我只在上课的时候听过你们的名字，好像联盟里也没有来过梭伯人，你们是不太愿意到城市生活吗？”
“嗯……我不知道，我以前对城市没有记忆。”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学习呢？”
“因为一个月之后有大事，我要学会好好说话。”
“我听出来了，你标准语真的问题很大，看来修女们要加油了。”
燕诚恳地为修女老师们捏一把汗。他本想拒绝新室友的到来，不过他意外地给乌潘洪都打了很高的印象分，或许是他的优越感在暗中作祟，但是他很喜欢这个在自己眼里有点土气的新室友，他总是相信别人身上会有自己可以学习的点，这个来自雨林的男孩或许可以跟他交换知识，他会把文学算数天文地理与对方的自然知识互换，这笔买卖一点都不亏。
乌潘洪都在燕的带领下将教堂逛了一遍，教堂不算大，被当做文化学校的只是教堂空地对面的二层小楼，不过小楼的采光比教堂好得多，通透明亮让人心情愉悦，他终于明白了花寻小姐不喜欢这里的理由，毕竟在太昏暗的地方待久了身体总是会出问题。在燕的介绍下他搞清楚了这里的神明都是何方神圣，这种类似教条的故事无比枯燥，还好两个人一致认为这个故事很无趣，燕最后给了这个故事一个草率的结尾。他们沿着石板路在教堂里走了很久，一圈一圈地走着重复的路，他们分享着自己所知晓的一切，从星系聊到田地的绿叶，这一瞬间乌潘洪都甚至有点感谢自己糟糕的标准语水平，这是他来到联盟之后最开心的时候。
钟楼的钟声如约响起。
这一天的夜晚很快到来，乌潘洪都和燕早早洗漱完回到房间里继续他们的话题，聊到家庭的时候，燕突然沉默了，他好像不想提起关于家里的一切。
“我的家……实在是太复杂了，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和父母一起生活，现在都是小叔叔在照顾我，不过他也很忙没有时间，我就只能来这里了。”
“啊……那，复杂，为什么复杂呢？”
乌潘洪都看到燕纠结的表情，决定不再问下去。他认为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世间的每一个家庭应该都比他幸福，有什么事情是比全家只活下来一个更惨的呢？不过自从来到联盟，认识了更多的人，他的观念有点动摇。阿野在教会长大，没有父母；而燕的家庭成员都还安好，只不过有更令他想不到的事情纠缠在燕的家庭中，让他远离家庭，甚至连家庭情况也不愿意说。
看来有父母也不一定会过得很开心。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一直很好奇你脸上的刺青，这个是什么意思呀？你们每个人脸上都有吗？”
“这是勇士的标志。”说到这里乌潘洪都心中涌出了一种自豪感：“我的家每年都有比武大会，如果赢了就会有这个，以后就可以保护所有人。”
“那你的战斗能力一定很强！”
“但是那天晚上我跑了。”乌潘洪都再一次想起了那个夜晚，湿重的土，火焰的亮色，还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都在强调他是一个胆小鬼，一个可恶的逃兵。族人的灵魂会不会已经跟着他来到这里，打算抢走他的梦境了呢？
夜越来越深，走廊里响起了彩华修女的脚步声，两个人迅速钻进被子里安静下来，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燕翻过身问：“但是你在故乡一定过得很快乐是不是？”
“……嗯。”
“好了，不想那些事情了，明天就上课了，希望你今天可以睡得好。”
乌潘洪都轻哼一声回答了他，躺在床上眨眨眼睛。
“……你不要乱说。”
乌潘洪都看到前来送行的人中有两个不太熟悉的面孔，他们是来自保卫部的终末和路易，两个人的性格形成了很强烈的互补，路易长得很高，一直在旁边跟终末聊天，时不时逗一逗自己，但是显然他并没有找准自己的方向，一直在冲着奇怪的方向说话。
“他带着眼罩真的没问题吗？我感觉他是不是完全看不到我啊……”
“体谅一下，他是先天性的视力低下，几乎快要全盲了，可能因为不熟悉所以还不能很准确地听声辨位吧。”阿野附在乌潘洪都的耳边说：“总之他是个好人，不要想太多。”
“我都听到了哦。”
“你有没有听清楚啊我可是在夸你。”
路易嚼着嘴里的泡泡糖，不紧不慢地吹了个泡泡出来，被阿野眼疾手快地戳掉，两个人在旁边打闹了一会儿后被终末狠狠敲了脑袋，两个人这才消停下来，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乌潘洪都看着那边教育两个人的终末，她跟路易差不多高，梳着很长的高马尾。他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的女生，高大强壮富有生命力，长得有点凶，但是让人讨厌不起来。终末解决完两个闹腾的男生之后走到乌潘洪都身边，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脱下战术手套揉了揉他的头发。
“终末摸他头了哦路易。”
“……我生气了，她都没有摸过我的头。”
吵闹的送行终于结束，乌潘洪都来到了位于联盟北面山脚下的教堂，联盟人口众多，大部分人没有信仰，主流的宗教是神木教会，他们相信神明居住在山上，教堂离山越近，越能听到神明的声音。乌潘洪都听过不少关于教堂的故事，但是这个教堂跟他的想象相差甚远，没有尖顶也没有彩窗，反而是被植物覆盖，看上去有点半死不活，是恐怖事件可以经常发生的好地方。
“唉，其实我不喜欢来这个地方。”花寻说：“倒不是说宗教，只是这群人好像每天都吸收不了阳光的样子，连脸上都写着我不健康。”她从车上把行李拿下来掂了掂，轻得要命，估计里面只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文具。
“大家送我的拼图我也带过来了。”
好吧，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红色的木门打开，负责接引的彩华修女提起裙摆微微欠身：“祝您安好，花寻小姐。我是教会文化学校的校长彩华，感谢您送来的学生，我们之后会对他进行系统教育，请您放心。”
“你们办事我是放心的，还是那句话，不要让他过多接受宗教知识，安全局的人不能太善良。”
“我明白了。那这位先生，请跟我来。”
彩华修女接过行李，牵起乌潘洪都的手往里走，花寻没有多送他，只是在门口冲他喊了一句好好吃饭便离开了教堂，身后的修女慢吞吞地把门关上，外面的阳光看不到了，只有彩窗投下斑驳昏暗的影子。
“今天你就先好好休息，宿舍是双人间，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个室友带你熟悉环境，如果出现了什么你没有办法解决的情况，就拉门口的绳子敲铃，我会马上赶过来的。”
宿舍里很干净，还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在里面看书，看上去像个有钱人家的孩子，穿着深蓝色的西服外套，袖口都有精致的刺绣，坐姿也非常得体，他的存在令乌潘洪都感到窘迫，这样看上去自己的制服外套显得十分滑稽。他在之前听过不少富家公子欺负人的故事，现在他很担心这样的情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并不担心自己打不过他，而是他们一旦发生矛盾甚至升级到肢体冲突，自己会给花寻小姐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他不禁对以后的生活感到一丝担忧，站在宿舍门踌躇不前。彩华修女见过形形色色的孩子，她发现乌潘洪都不太对劲，瞬间明白了他的担心，俯下身说：“你不要紧张，我向你保证，燕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你们在一起一定会相处得很愉快。”
“对不起彩华修女，是我没有先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你的室友，以后可以叫我燕。”座位上的男孩主动站起来向乌潘洪都伸出了手，乌潘洪都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撸起袖子跟他握手，这样的场面让彩华修女十分欣慰，她放下了手中的行李为两个人留下了空间。
“你好，我是乌潘洪都，从鹦鹉野来的。”
“你是梭伯人吗？我只在上课的时候听过你们的名字，好像联盟里也没有来过梭伯人，你们是不太愿意到城市生活吗？”
“嗯……我不知道，我以前对城市没有记忆。”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学习呢？”
“因为一个月之后有大事，我要学会好好说话。”
“我听出来了，你标准语真的问题很大，看来修女们要加油了。”
燕诚恳地为修女老师们捏一把汗。他本想拒绝新室友的到来，不过他意外地给乌潘洪都打了很高的印象分，或许是他的优越感在暗中作祟，但是他很喜欢这个在自己眼里有点土气的新室友，他总是相信别人身上会有自己可以学习的点，这个来自雨林的男孩或许可以跟他交换知识，他会把文学算数天文地理与对方的自然知识互换，这笔买卖一点都不亏。
乌潘洪都在燕的带领下将教堂逛了一遍，教堂不算大，被当做文化学校的只是教堂空地对面的二层小楼，不过小楼的采光比教堂好得多，通透明亮让人心情愉悦，他终于明白了花寻小姐不喜欢这里的理由，毕竟在太昏暗的地方待久了身体总是会出问题。在燕的介绍下他搞清楚了这里的神明都是何方神圣，这种类似教条的故事无比枯燥，还好两个人一致认为这个故事很无趣，燕最后给了这个故事一个草率的结尾。他们沿着石板路在教堂里走了很久，一圈一圈地走着重复的路，他们分享着自己所知晓的一切，从星系聊到田地的绿叶，这一瞬间乌潘洪都甚至有点感谢自己糟糕的标准语水平，这是他来到联盟之后最开心的时候。
钟楼的钟声如约响起。
这一天的夜晚很快到来，乌潘洪都和燕早早洗漱完回到房间里继续他们的话题，聊到家庭的时候，燕突然沉默了，他好像不想提起关于家里的一切。
“我的家……实在是太复杂了，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和父母一起生活，现在都是小叔叔在照顾我，不过他也很忙没有时间，我就只能来这里了。”
“啊……那，复杂，为什么复杂呢？”
乌潘洪都看到燕纠结的表情，决定不再问下去。他认为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世间的每一个家庭应该都比他幸福，有什么事情是比全家只活下来一个更惨的呢？不过自从来到联盟，认识了更多的人，他的观念有点动摇。阿野在教会长大，没有父母；而燕的家庭成员都还安好，只不过有更令他想不到的事情纠缠在燕的家庭中，让他远离家庭，甚至连家庭情况也不愿意说。
看来有父母也不一定会过得很开心。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一直很好奇你脸上的刺青，这个是什么意思呀？你们每个人脸上都有吗？”
“这是勇士的标志。”说到这里乌潘洪都心中涌出了一种自豪感：“我的家每年都有比武大会，如果赢了就会有这个，以后就可以保护所有人。”
“那你的战斗能力一定很强！”
“但是那天晚上我跑了。”乌潘洪都再一次想起了那个夜晚，湿重的土，火焰的亮色，还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都在强调他是一个胆小鬼，一个可恶的逃兵。族人的灵魂会不会已经跟着他来到这里，打算抢走他的梦境了呢？
夜越来越深，走廊里响起了彩华修女的脚步声，两个人迅速钻进被子里安静下来，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燕翻过身问：“但是你在故乡一定过得很快乐是不是？”
“……嗯。”
“好了，不想那些事情了，明天就上课了，希望你今天可以睡得好。”
乌潘洪都轻哼一声回答了他，躺在床上眨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