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是我，张嬷嬷，怀若……”
嬷嬷惊骇，半蹲着起身，下意识地往巧竹身后躲。
“张嬷嬷，别躲了，刚刚你们所说我都知道了。”怀若淡淡说道，身后的春山想要掏出火折子点亮手里的灯笼，被怀若按下手拦住了。
巧竹听完，忙跪在地上磕起头来：“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婢不是故意欺瞒殿下的。”
“我知道，你不必害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说完，便命巧竹起身，怀若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张嬷嬷。
“嬷嬷，是我。”说着就向嬷嬷的身边走去：“嬷嬷你不信吗？”
嬷嬷肩膀微微耸动，抬起手像是擦拭了一下眼泪，而后缓缓转过身来。
“殿下，老奴……”怀若在黑暗中分辨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张嬷嬷的脸，五年前张嬷嬷也不过四十，而五年后的现在，张嬷嬷看起来倒像是古稀之年了。
说着，张嬷嬷便蹲身想要施礼，怀若赶紧上前扶住，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背湿湿的，仔细分辨才知道是自己落泪了。
对于怀若来说，张嬷嬷不仅仅是一位老嬷嬷而已，更是怀若前半生里为数不多的亲人，值得信任的人。
“嬷嬷，上次我来时，藏在廊后的人就是你吧，为何不与怀若相认呢？”怀若说着，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说不清楚是开心还是难过。
“老奴……不敢啊，我知道殿下日子过得艰难。”
“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冲动误事的，嬷嬷你若早日与我相认，何必白白在这地窖里吃这许多苦。”
“殿下此刻，还不到时候。”
怀若沉默了嬷嬷说的对，此时自己的确没有这样的能力去保护嬷嬷，若是此时将嬷嬷接出甘泉殿，凭空出现的一位嬷嬷是无法解释的，搞不好当年灭口的人发现此事，还要将嬷嬷再杀一次，再灭一次口。
“再过几日便是新年，年后事情或许会有转机，嬷嬷你怕是还要在此处委屈些日子，等年后一切事情安顿妥当了，我必定接你出来。”
怀若从来都不是一个说空话的人，皇帝已经说好年后会封怀若为五品王，可上朝议事，或许也可开院建府，那时，怀若再想做些什么会方便很多，也不必像今日一样束手束脚的。
“我明白，殿下千万保重自己，咱们小主娘娘，始终牵挂的就是你啊。”
张嬷嬷口中的小主娘娘就是怀若的母亲，虽然满宫里没人认她这位小主，更没人尊她为娘娘，但张嬷嬷却一直叫了这许多年。
“嬷嬷，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嬷嬷您还活着，那废墟里的两具尸体是？”
话还没问完，怀若脑海中就隐隐闪过了一个答案，果然下一刻张嬷嬷所言，便印证了怀若的猜想。
“是那个叫念禾的舞娘，来与小主娘娘作伴的。”
怀若眼中一震，果真是念禾，她并未回乡，而是早已惨死在大火中了。
“果真？念禾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她不是应当返乡了吗？”
“是的，但在离宫那天晚上她来到了甘泉殿。”
五年前，念禾年满三十岁，拿到了乐府分例的赏银，被恩准返乡。
但是在走出宫门前，她改道来到了甘泉殿。
约一个月前，念禾被苏贵妃叫了去。苏贵妃知道念禾与怀若母亲是同乡，乐府舞姬中，她二人关系最好，情同姐妹，当年苏贵妃跟怀若母亲说，要怀若去给她当儿子，将怀若记到苏贵妃名下，怀若母亲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苏贵妃就只好找来念禾，让她帮忙劝说怀若母亲。
念禾只知道当年怀若母亲被接到内宫，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他一直以为，给皇帝生了孩子的女人，不说飞黄腾达，也应当衣食无忧，过得应该比先前好些，但到了甘泉殿，才知道她的境遇。
只比宫中上等的宫女还不如。
念禾信了苏贵妃的话，一心以为苏贵妃是为着怀若好，于是就当起了苏贵妃的说客，在念禾的鼓动下，怀若母亲动摇了，
而怀若则是坚决不离开母亲，苏贵妃没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竟然有如此的决心，只好诱骗怀若。
“你也不想你母亲一辈子住在甘泉殿这个破地方吧！”
“你也不想让你母亲老了以后也没名没分，百年之后，只一卷草席将尸身丢出去作罢了吧！”
“还要你答应做我的儿子，帮我完成这件事，我会帮助你的母亲的。”
“只要你动身出发，前往漠北，我立刻去向皇上回禀，将你母亲移出甘泉殿，以昭仪身份迁居别宫，从此衣食无忧，做正儿八经的娘娘。”
年仅十二岁的怀若动心了。
或许是甘泉殿的冬天太冷了吧，又或者是多年以来东躲西藏被人厌弃的生活实在是过够了，再或者，母亲头上不符合年纪的白发太过刺眼，怀若答应了。
后来，怀若便在苏贵妃的带领下来到甘泉殿，亲口对母亲说：“孩儿想做苏贵妃的孩儿，孩儿想像四皇子一样读书明理。”
怀若母亲原本就动摇的心，彻底松散了。
怀若本就是皇子，若不是有她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母亲，也是该好好长大的，不可能这一辈子，都在甘泉殿里，围着自己打转。
她同意了，那日，怀若拜别生母，又在司礼官的见证下，认了苏贵妃做母亲。
直到苏贵妃的仪仗走远、消失，怀若母亲还瘫坐在甘泉殿门口，动也不动，呆呆地望着前方。
一个月后，怀若以苏贵妃生子、姜国五殿下的身份，入侍漠北。
路上，怀若心想，母亲此刻应当已经搬离甘泉殿了吧，应该有一堆宫女太监伺候了吧，应该有新鲜的饭食享用了吧。
廷昭就是在此时，向怀若提议可以给母亲写一封家书的。
“母亲，近日可好？”
“母亲，我这边一路顺利，母亲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母亲，孩儿对不住您，让您伤心了，孩儿想让你过上好日子。”
“母亲……等儿子回到姜国，一切都会变好的。”
“母亲原谅孩儿，孩儿那日说的话不是真心的。”
诸如此番言语，怀若在那封信上写了许多许多，有歉意，有憧憬，有孝心，但没想到，他的母亲致死，也没见到这封信，没能明白他的儿子没有因为贪图富贵而抛弃她。
“是我，张嬷嬷，怀若……”
嬷嬷惊骇，半蹲着起身，下意识地往巧竹身后躲。
“张嬷嬷，别躲了，刚刚你们所说我都知道了。”怀若淡淡说道，身后的春山想要掏出火折子点亮手里的灯笼，被怀若按下手拦住了。
巧竹听完，忙跪在地上磕起头来：“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婢不是故意欺瞒殿下的。”
“我知道，你不必害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说完，便命巧竹起身，怀若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张嬷嬷。
“嬷嬷，是我。”说着就向嬷嬷的身边走去：“嬷嬷你不信吗？”
嬷嬷肩膀微微耸动，抬起手像是擦拭了一下眼泪，而后缓缓转过身来。
“殿下，老奴……”怀若在黑暗中分辨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张嬷嬷的脸，五年前张嬷嬷也不过四十，而五年后的现在，张嬷嬷看起来倒像是古稀之年了。
说着，张嬷嬷便蹲身想要施礼，怀若赶紧上前扶住，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背湿湿的，仔细分辨才知道是自己落泪了。
对于怀若来说，张嬷嬷不仅仅是一位老嬷嬷而已，更是怀若前半生里为数不多的亲人，值得信任的人。
“嬷嬷，上次我来时，藏在廊后的人就是你吧，为何不与怀若相认呢？”怀若说着，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说不清楚是开心还是难过。
“老奴……不敢啊，我知道殿下日子过得艰难。”
“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冲动误事的，嬷嬷你若早日与我相认，何必白白在这地窖里吃这许多苦。”
“殿下此刻，还不到时候。”
怀若沉默了嬷嬷说的对，此时自己的确没有这样的能力去保护嬷嬷，若是此时将嬷嬷接出甘泉殿，凭空出现的一位嬷嬷是无法解释的，搞不好当年灭口的人发现此事，还要将嬷嬷再杀一次，再灭一次口。
“再过几日便是新年，年后事情或许会有转机，嬷嬷你怕是还要在此处委屈些日子，等年后一切事情安顿妥当了，我必定接你出来。”
怀若从来都不是一个说空话的人，皇帝已经说好年后会封怀若为五品王，可上朝议事，或许也可开院建府，那时，怀若再想做些什么会方便很多，也不必像今日一样束手束脚的。
“我明白，殿下千万保重自己，咱们小主娘娘，始终牵挂的就是你啊。”
张嬷嬷口中的小主娘娘就是怀若的母亲，虽然满宫里没人认她这位小主，更没人尊她为娘娘，但张嬷嬷却一直叫了这许多年。
“嬷嬷，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嬷嬷您还活着，那废墟里的两具尸体是？”
话还没问完，怀若脑海中就隐隐闪过了一个答案，果然下一刻张嬷嬷所言，便印证了怀若的猜想。
“是那个叫念禾的舞娘，来与小主娘娘作伴的。”
怀若眼中一震，果真是念禾，她并未回乡，而是早已惨死在大火中了。
“果真？念禾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她不是应当返乡了吗？”
“是的，但在离宫那天晚上她来到了甘泉殿。”
五年前，念禾年满三十岁，拿到了乐府分例的赏银，被恩准返乡。
但是在走出宫门前，她改道来到了甘泉殿。
约一个月前，念禾被苏贵妃叫了去。苏贵妃知道念禾与怀若母亲是同乡，乐府舞姬中，她二人关系最好，情同姐妹，当年苏贵妃跟怀若母亲说，要怀若去给她当儿子，将怀若记到苏贵妃名下，怀若母亲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苏贵妃就只好找来念禾，让她帮忙劝说怀若母亲。
念禾只知道当年怀若母亲被接到内宫，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他一直以为，给皇帝生了孩子的女人，不说飞黄腾达，也应当衣食无忧，过得应该比先前好些，但到了甘泉殿，才知道她的境遇。
只比宫中上等的宫女还不如。
念禾信了苏贵妃的话，一心以为苏贵妃是为着怀若好，于是就当起了苏贵妃的说客，在念禾的鼓动下，怀若母亲动摇了，
而怀若则是坚决不离开母亲，苏贵妃没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竟然有如此的决心，只好诱骗怀若。
“你也不想你母亲一辈子住在甘泉殿这个破地方吧！”
“你也不想让你母亲老了以后也没名没分，百年之后，只一卷草席将尸身丢出去作罢了吧！”
“还要你答应做我的儿子，帮我完成这件事，我会帮助你的母亲的。”
“只要你动身出发，前往漠北，我立刻去向皇上回禀，将你母亲移出甘泉殿，以昭仪身份迁居别宫，从此衣食无忧，做正儿八经的娘娘。”
年仅十二岁的怀若动心了。
或许是甘泉殿的冬天太冷了吧，又或者是多年以来东躲西藏被人厌弃的生活实在是过够了，再或者，母亲头上不符合年纪的白发太过刺眼，怀若答应了。
后来，怀若便在苏贵妃的带领下来到甘泉殿，亲口对母亲说：“孩儿想做苏贵妃的孩儿，孩儿想像四皇子一样读书明理。”
怀若母亲原本就动摇的心，彻底松散了。
怀若本就是皇子，若不是有她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母亲，也是该好好长大的，不可能这一辈子，都在甘泉殿里，围着自己打转。
她同意了，那日，怀若拜别生母，又在司礼官的见证下，认了苏贵妃做母亲。
直到苏贵妃的仪仗走远、消失，怀若母亲还瘫坐在甘泉殿门口，动也不动，呆呆地望着前方。
一个月后，怀若以苏贵妃生子、姜国五殿下的身份，入侍漠北。
路上，怀若心想，母亲此刻应当已经搬离甘泉殿了吧，应该有一堆宫女太监伺候了吧，应该有新鲜的饭食享用了吧。
廷昭就是在此时，向怀若提议可以给母亲写一封家书的。
“母亲，近日可好？”
“母亲，我这边一路顺利，母亲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母亲，孩儿对不住您，让您伤心了，孩儿想让你过上好日子。”
“母亲……等儿子回到姜国，一切都会变好的。”
“母亲原谅孩儿，孩儿那日说的话不是真心的。”
诸如此番言语，怀若在那封信上写了许多许多，有歉意，有憧憬，有孝心，但没想到，他的母亲致死，也没见到这封信，没能明白他的儿子没有因为贪图富贵而抛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