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云开（一）
第三章 云开
“在亮的扎眼的雪地里。”
-------------------------------------
他抖了抖黑色毛毡大衣上的雪，逐渐露出脸来——谁也没看见停园往后退了几步藏在人群里——脸上有一张白色兔子面具，露出一双红色的眼睛。
“我草！”
“真的兔子？！”
“原来是兔子！”
“十二生肖之一的兔子……”
“我是陆安市治安官。”兔子站在茶几上，出示证件，“沈市长决定给诸位半天时间解决这件事，找出凶手，拿回文件。如果没有，不留活口。”
一脸不屑的也好，指关节按得咔咔响的也好，愤恨的疑惑的都沉默着，没人对这温和的宣言说一句反话。
治安官居高临下地扫视所有人，把证件放进上衣口袋：“那就请大家积极提供证据。士兵，报告情况。”
“是！”
士兵简略说完，治安官让叫经理拿来纸笔和一杯热水，颇有正经审讯官的架势，他道：“各位的真实信息全写在纸上，明天中午无论能否找到文件我都会烧掉。”
“哈！原来是个小兔子。”众人给这位“胆大包天”的发言者让出一条道来，那人也自觉走上前去，手里耍着把蝴蝶刀，只穿一件白色背心，手臂上纹着一枝梅花，“纸烧了，你不是还记得？这世道早就没有互相信任一说，没人会告诉你自己是谁。”
治安官戴着面具，不知是喜是怒。
柜台女人站在最后，对停园小声道：“听说兔子不分黑白心狠手辣，这人完了。”
“我怎么看他只是在考虑？”
“年轻！治安官都是青面獠牙杀人不眨眼的。哎你成年了吗？”她往停园处靠了靠，去撩他的头发，停园躲开，侧眼瞅她。
“脾气挺大。”停园另一边的男人也来撩他的头发，凑到他耳边说：“待会来303，做得好我给你买进化剂。”说着他环住停园的肩，头伸到前面打量他的脸：乌黑的刘海贴着冰白的皮肤，高挺的鼻梁连着柳眉和一双深邃且明亮的黑色的眼睛，他说话时玫色的嘴唇开合，露出洁白的牙齿，每一根线条都干净地修饰他的面容，每一种颜色都反衬得他冰冷而高贵！
“宝贝儿！我怎么才发现你？”他想去触摸那冰冷的眼睛，神智早到了九霄云外。可对方连厌倦的眼神都没给予……
停园自顾自走上前半步去听前面人的对话。
只见方才纹身的男人身边站了一个须发全白老者，身穿一件破袄，戴一副黑边眼镜，听了声音才发现这人左右是个中年人：“一个孩子，一个还是孩子，一点儿破事争了这么久，无能！你们说是不是？”他也没管是不是有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二楼的血脚印是酒店的一次性拖鞋脚印，每个房间两双，看看哪里少了一双。”
这白发人说起话来竟头头是道，众人都不禁侧耳。
“消防柜完好无损，柜门打开，必定是凶手不紧不慢地拿出来一步步走到死者面前，而死者甚至没叫喊一句，恐怕是两人相识。你们不该查我们，该查你们自己人。”他伸一根中指向士兵和治安官。
“你……”士兵欲发作，被兔子拦住，让他继续。
那人嘿嘿一笑，喝了治安官的水，吧嗒一声嘴道：“两人若是认识，必定有过交谈，这里墙薄如纸声声入耳。”
“住在靠窗房间的是谁？”治安官接着问。
士兵指了指躺在沙发上的目击者：“这是一个，还有一个是谁站出来。”
穿浴袍的女人走了出来，脸上尽是不耐烦，对士兵说：“我在洗澡，什么都没听见。”
“撒谎！”一个男人推开人群站出来，“你傍晚洗过澡了。”
“呵！我不能洗两次？”
“你能，但你没洗第二次。”他拉过经理，问：“你们这儿房间漏水知道吗？”
经理做吃惊状，慌忙道歉说自己一无所知。男人皱眉推开他，对女人说：“洗澡水从墙缝底下渗过来，我床底下都是水，但现在是干的。”
“是吗？我这头发还湿着呢，怎么是没洗过澡？这地板时而渗水时而不渗水吧。”
人群中有声音插话说：“那尸体是一滩烂泥，一个女生的力气恐怕做不到。”
“也许是进化过的。”
有人抓着女人的头发看后颈，一个方形伤疤里写着“9”。
“9号进化剂，这么有钱！”
“直接去搜她房间。”
士兵听闻，向治安官请示就上二楼去了。治安官却站起身，缓步走向那穿浴袍女人，任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掀开她的浴袍。而掀开后众人也明白了——浴袍另一面被血染得鲜红。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穿浴袍的女人推开他，眼泪刷刷地往下落，竟瘫坐下来开始大哭，治安官僵在原地，恰好士兵回来，却没找到文件。
士兵见兔子不动，自己上前拎着女人的头发问她文件在哪里，女人猛地撞向他，竟咬住士兵的手臂直直咬下一块肉来。士兵吼着一拳打在她脸上，女人鼻血横飞，爬在地上起不来了。士兵还要再动手，被治安官拦住。
“我恨他！”女人怒吼，“我没见过你们的文件！我只是恨他！”
凌晨四点，治安官从尸体碎屑中找到了满是血污和肉屑的信封，火漆却已经碎了，好在信用的纸张特别，文字清晰可见，兔子装在上衣内侧口袋里，向旅店的所有人道了谢，包了剩余十四位客人一天的住宿和伙食费。
“历经生死”的旅人聚在餐厅吃喝谈笑，牛皮和荤段子飞了满天。中心人物自然是那位“白发中年人”，停园拿了早餐要回房，路过也停下听他说起来：“我没什么了不起，要说咱就说点厉害的！说说陆安沈市长的过往。”
一阵哄闹，围的人更多了。
“那是在平等革命之前，沈市长也只是个基建小兵，天天敲石头搬砖，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存着鸿鹄之志。那时一个beta的身份就意味着低人一等，下工喝两口酒就是最快乐的了。”他向后仰躺，发亮的眼睛望着窗外无垠的雪地，沉思一般安静了许久，到有人催促，才又继续道：“‘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人的尊严不值钱，大灾难叫人的性命也不值钱，我非得要那一张薄脸皮，不跟政府军回首都，非要来着陆安，才遇到了他。”
“在亮的扎眼的雪地里。”
-------------------------------------
他抖了抖黑色毛毡大衣上的雪，逐渐露出脸来——谁也没看见停园往后退了几步藏在人群里——脸上有一张白色兔子面具，露出一双红色的眼睛。
“我草！”
“真的兔子？！”
“原来是兔子！”
“十二生肖之一的兔子……”
“我是陆安市治安官。”兔子站在茶几上，出示证件，“沈市长决定给诸位半天时间解决这件事，找出凶手，拿回文件。如果没有，不留活口。”
一脸不屑的也好，指关节按得咔咔响的也好，愤恨的疑惑的都沉默着，没人对这温和的宣言说一句反话。
治安官居高临下地扫视所有人，把证件放进上衣口袋：“那就请大家积极提供证据。士兵，报告情况。”
“是！”
士兵简略说完，治安官让叫经理拿来纸笔和一杯热水，颇有正经审讯官的架势，他道：“各位的真实信息全写在纸上，明天中午无论能否找到文件我都会烧掉。”
“哈！原来是个小兔子。”众人给这位“胆大包天”的发言者让出一条道来，那人也自觉走上前去，手里耍着把蝴蝶刀，只穿一件白色背心，手臂上纹着一枝梅花，“纸烧了，你不是还记得？这世道早就没有互相信任一说，没人会告诉你自己是谁。”
治安官戴着面具，不知是喜是怒。
柜台女人站在最后，对停园小声道：“听说兔子不分黑白心狠手辣，这人完了。”
“我怎么看他只是在考虑？”
“年轻！治安官都是青面獠牙杀人不眨眼的。哎你成年了吗？”她往停园处靠了靠，去撩他的头发，停园躲开，侧眼瞅她。
“脾气挺大。”停园另一边的男人也来撩他的头发，凑到他耳边说：“待会来303，做得好我给你买进化剂。”说着他环住停园的肩，头伸到前面打量他的脸：乌黑的刘海贴着冰白的皮肤，高挺的鼻梁连着柳眉和一双深邃且明亮的黑色的眼睛，他说话时玫色的嘴唇开合，露出洁白的牙齿，每一根线条都干净地修饰他的面容，每一种颜色都反衬得他冰冷而高贵！
“宝贝儿！我怎么才发现你？”他想去触摸那冰冷的眼睛，神智早到了九霄云外。可对方连厌倦的眼神都没给予……
停园自顾自走上前半步去听前面人的对话。
只见方才纹身的男人身边站了一个须发全白老者，身穿一件破袄，戴一副黑边眼镜，听了声音才发现这人左右是个中年人：“一个孩子，一个还是孩子，一点儿破事争了这么久，无能！你们说是不是？”他也没管是不是有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二楼的血脚印是酒店的一次性拖鞋脚印，每个房间两双，看看哪里少了一双。”
这白发人说起话来竟头头是道，众人都不禁侧耳。
“消防柜完好无损，柜门打开，必定是凶手不紧不慢地拿出来一步步走到死者面前，而死者甚至没叫喊一句，恐怕是两人相识。你们不该查我们，该查你们自己人。”他伸一根中指向士兵和治安官。
“你……”士兵欲发作，被兔子拦住，让他继续。
那人嘿嘿一笑，喝了治安官的水，吧嗒一声嘴道：“两人若是认识，必定有过交谈，这里墙薄如纸声声入耳。”
“住在靠窗房间的是谁？”治安官接着问。
士兵指了指躺在沙发上的目击者：“这是一个，还有一个是谁站出来。”
穿浴袍的女人走了出来，脸上尽是不耐烦，对士兵说：“我在洗澡，什么都没听见。”
“撒谎！”一个男人推开人群站出来，“你傍晚洗过澡了。”
“呵！我不能洗两次？”
“你能，但你没洗第二次。”他拉过经理，问：“你们这儿房间漏水知道吗？”
经理做吃惊状，慌忙道歉说自己一无所知。男人皱眉推开他，对女人说：“洗澡水从墙缝底下渗过来，我床底下都是水，但现在是干的。”
“是吗？我这头发还湿着呢，怎么是没洗过澡？这地板时而渗水时而不渗水吧。”
人群中有声音插话说：“那尸体是一滩烂泥，一个女生的力气恐怕做不到。”
“也许是进化过的。”
有人抓着女人的头发看后颈，一个方形伤疤里写着“9”。
“9号进化剂，这么有钱！”
“直接去搜她房间。”
士兵听闻，向治安官请示就上二楼去了。治安官却站起身，缓步走向那穿浴袍女人，任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掀开她的浴袍。而掀开后众人也明白了——浴袍另一面被血染得鲜红。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穿浴袍的女人推开他，眼泪刷刷地往下落，竟瘫坐下来开始大哭，治安官僵在原地，恰好士兵回来，却没找到文件。
士兵见兔子不动，自己上前拎着女人的头发问她文件在哪里，女人猛地撞向他，竟咬住士兵的手臂直直咬下一块肉来。士兵吼着一拳打在她脸上，女人鼻血横飞，爬在地上起不来了。士兵还要再动手，被治安官拦住。
“我恨他！”女人怒吼，“我没见过你们的文件！我只是恨他！”
凌晨四点，治安官从尸体碎屑中找到了满是血污和肉屑的信封，火漆却已经碎了，好在信用的纸张特别，文字清晰可见，兔子装在上衣内侧口袋里，向旅店的所有人道了谢，包了剩余十四位客人一天的住宿和伙食费。
“历经生死”的旅人聚在餐厅吃喝谈笑，牛皮和荤段子飞了满天。中心人物自然是那位“白发中年人”，停园拿了早餐要回房，路过也停下听他说起来：“我没什么了不起，要说咱就说点厉害的！说说陆安沈市长的过往。”
一阵哄闹，围的人更多了。
“那是在平等革命之前，沈市长也只是个基建小兵，天天敲石头搬砖，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存着鸿鹄之志。那时一个beta的身份就意味着低人一等，下工喝两口酒就是最快乐的了。”他向后仰躺，发亮的眼睛望着窗外无垠的雪地，沉思一般安静了许久，到有人催促，才又继续道：“‘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人的尊严不值钱，大灾难叫人的性命也不值钱，我非得要那一张薄脸皮，不跟政府军回首都，非要来着陆安，才遇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