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皇极殿帝星将星两相会

第四章 皇极殿帝星将星两相会
  
  不多时,外头传来内监:“贺楼将军到——”的唱名声,那长声甫落,大殿外步入一绛衣青年。众臣趋朝皆是胁肩低眉,他则昂首阔步,足下似能带起风,这风摇动烛火,明晦间,唯其身上轻甲跃着浮金。


  他几步行至丹陛之下,朗声道:“臣戎衣在身,请陛下容臣以军礼陛见帝廷。”


  此言一出,不独谢珩稍稍怔愣,众臣心下也是哗然。


  太常卿王行远眼见他如此作派,不免惝恍。昨日是破日,他夜观星象,又见欃枪,本来已惊疑不定,待今日见到这威名远吓的破虏将军无皇帝允准竟敢戈甲上殿,面君竟敢不稽拜,更是断定国有不祥。


  他不由眼珠儿一抬,偷觑端坐的谢珩,烛火不明,少年帝王的脸被垂旒挡着,实在也看不清楚。


  大臣的心思谢珩并不挂心,他正端量着这位北地来的大将,入殿不趋,披甲佩剑上殿。


  谢珩藏在广袖下的手紧紧攥成拳,不错,这贺楼炤果真如传闻中的不驯。但再如何不驯,御前如此失礼,也不像一个统军多年的将军做得出来的。难道——


  谢珩赫然通达,贺楼炤知道了!他知道那入京的密诏代表的是什么。他是看准了如今四方不定,谢珩亟需贺楼家北庭军之力。所以,他要在皇极殿逞一回风,不惜让贺楼家可能蒙上“踞肆于朝”的恶名。不是为了做给群臣看,是为了告诉谢珩,要用他贺楼炤,就要做好准备。


  谢珩想通关节,忽的一哂:诸公明明不事战事,殿内却一片死气,而贺楼炤身上凛凛肃气反而是“生”了。这份血海里淬炼的生,他不得不把握。对,不是依附,不是做贺楼旌麾下被庇佑的羸弱皇帝,他要“把握”。


  “准了。”他道。


  于是大将利落地行了军礼,闪着幽光的眸光越过垂旒,如爪攫住了宝座上的谢珩,谢珩虽两世为人,但毕竟一向居于深宫,一霎被那幽狼一般的眼神镇住,几乎要移开眼。


  但他是皇帝,他不是决议要“把握”这份“生”么?他如何能退?呼吸间,谢珩已镇定下来,逼迫自己直视对方。


  不知过了许久,那年轻的将军先垂下双目:“臣谢陛下厚恩。”


  这个敢引他入彀的新皇帝,实在出乎贺楼炤预料。他的确还是少年,身子清癯,龙袍与冕旒仿若山压于其身,但他依旧坐得挺拔。


  这小皇帝,眼底并非全无惧意,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定然已让他更为警觉:诏北庭军入京,很可能是引狼入室。但他却不肯退回一寸目光。


  那眼神教贺楼炤看了,也未免心旌一动。他在少时陛见过这小皇帝的皇祖昌始帝,他接手贺楼家、北庭军时,恰是泰元帝登极甫一年。他见过两位帝王,那二位,都没有眼前这个小皇帝这般澄澈而坚定的眼神。


  他想告诉贺楼炤:这御座,他想坐稳;这宫城外的万里河山,他想坐稳。


  贺楼炤心下冷笑:昔日我祖与昌始帝会猎西北,以剑结契,定下贺楼家为大夏镇边陲,护国疆的盟誓。斯人早乘鹤去,我虽无意破誓,但这誓,对的是能统疆领土,钧陶万民的“大夏皇帝”,而非你个人。如今局势不明,你要我动,我并非不可以动。但还有旁人意欲逐鹿,你配不配得上称一国之帝,值不值得我北庭贺楼家为你效忠,端看你如何行事,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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