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彤庭深深新帝心千虑

第三章 彤庭深深新帝心千虑

  泰元九年十一月望日。


  天光破晓,谢珩在内侍服侍下梳洗穿衣。南边还有战事,也没人敢要求新帝定要辍朝二十一日。待大行皇帝梓宫奉移皇陵长生殿后,谢珩便正式升殿御宇。今日,是他御皇极殿听政的第一日。


  谢珩的心腹,也是宫中暗卫裴若道,已在子夜时递来消息——“西北枭狼,已入京郊”。这石破天惊的消息,想来即将传遍朝堂,在皇极殿的玉墀之上,引起轩然大波吧。


  谢珩愈想,竟勾起嘴角轻轻笑了。边将入京,冰渊于前。三皇叔,你还会动么?


  重活一世,谢珩设想了父皇殡天后的无数种情形,他要如何应对。除了宫城的两千紫微卫,他还能握得住什么?


  南方陈踞他两位从叔平南王谢洲、定西王谢濂的合股叛军。前线将士,他轻易动不得。而京畿,又有三皇叔谢溢虎视眈眈,随时要对他动手。京北大营的精兵,早有暗中投靠了谢溢的人,他信不过。


  唯一的可能,在西北,在北庭军。贺楼家受他皇祖厚恩,为大夏镇守西北边陲数十年,北庭军屡与狄人交战,有赫赫凶名在外。贺楼家若带着北庭军入场,一切将会不同。


  于是,谢珩筹谋数载,不惜在一月向北庭前用父皇私印,假传密诏,称四方不定,京畿有危,要贺楼炤带兵勤王。


  其实前世南方生叛,前线吃紧。父皇也不敢动边将,甚至还分出京畿营防,扼守西北入洛要道,其用心谢珩也能理解。他自己也不能保证,北庭军能否为己所用,皇祖与贺楼家定契的那柄剑,究竟还有无效用。


  只是如今,谢珩需要行驱虎吞狼计,将京城这盈池水搅得更浑。唯有这样,他才能握住生机。


  皇极殿内,灯烛煌煌。四方香鼎熱着御香,升烟袅袅。百官执笏肃立,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传信的小黄门跪地俯首,他适才从长春门疾奔入殿,带来“北庭军将领破虏将军贺楼炤持大行皇帝密诏,入京勤王。目下已掌控京中城防。贺楼炤只身立于宫门之外,求觐见陛下”的消息,跑得他差点喘不过气,可眼下这场合,他更是大气不敢出。


  谢珩端坐御座之上,垂旒挡住了他的神色。他淡淡地、落下一句:“众位卿家以为如何?”


  群臣这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片晌,右丞于隋出列陈言:“陛下,这贺楼炤此时入京,恐……恐有……”


  “于大人!”太傅崔临打断了他,“贺楼将军为国守边,乃荩臣也。如今入京,也是因持大行皇帝密诏,行勤王之事,于大人如何能疑心于他。”言罢,出列长拱道:“陛下,臣以为,宜乎该宣。”


  前世的崔临并非帝师,今生是谢珩向泰元帝争取来的。博陵崔家,多出荩臣。前世的崔临,也是敢在叛军压殿时,提剑怒斥谢溢狼子野心的人。今生他们多了师生之谊,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谢珩早体出崔临是真正的纯臣。


  因而在奉移先帝梓宫那日,谢珩早就告诉过崔临——“父皇弥留时曾嘱我,他已密诏北庭贺楼炤入京。贺楼炤一入京,定会惹得朝野震动,届时,若有人危言中伤贺楼将军,还请老师一定助我……”


  哪怕崔临也认为“泰元帝”此举太过冒险,面对谢珩坚定的眼神,还是应下了:“陛下之命,臣安敢不从?”


  思及此,谢珩的目光稍稍柔和,心中暗叹:“老师……”


  他敛神颔首,“崔太傅说的有理。来人,宣贺楼将军入殿。”


  “宣贺楼将军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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