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言语(四)

  绿皮火车盖着薄薄一层白纱,那是方才进站时粘上的雪,凉气从下方冲上来,轨道想必是被冰上了。

  暖气出了车厢,汽化成一团团烟雾,盘旋在为数不多的乘客周围。

  “乘客朋友们,D517次列车终点站江春,本次停靠20分钟,请没有上车的乘客尽快检票上车。”

  安畀静一步三顾,还是没在上车前看见沈言的影子。

  林漠从包里拿出一个厚的不能再装一张纸的文件夹,叫成诚跟金巧核对实验过程。又眼神示意林群青去过道另一侧跟安畀静坐,自己则拿出保温杯喝了口茶,故作深沉道:“予飞,你不讨厌沈言吧?”

  张予飞托着下巴望窗外白雪,黑色的高领毛衣修身,将整个人的轮廓勾勒得清清楚楚,他手指在桌上一下下敲着,忽的说:“我跟他本来是最亲近的。

  “他家里的情况,想要的未来,他的梦想,甚至他喜欢听的歌我都知道。学识渊博,心怀天下,在我眼里他就是这样的。”

  他的手指无声地敲着桌子。

  “但他说‘我是个虱子,你也是’。我不明白有什么好悲观的。你说得没错,我讨厌他。”列车缓缓移动,在一阵颤动后飙升速度,雪花斜着划过玻璃,留下一道水痕。

  “好久不见,各位。”

  “沈言!你赶上啦。”

  寒暄后,沈言跟安畀静单独去餐厅,一路上两人无语,各自低着头。窗外村庄若隐若现,小麦覆盖着雪,苍茫茫一片。

  “沈言。”安畀静叫住他,依然低着头。

  沈言转过身,在狭窄的过道里他们相对而立,相对无言。

  “你怎么不说话?”安畀静抬头与他对视,“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我是来找你的,但我是beta。”

  安畀静一瞬间不知如何作答,他觉得愤怒,但更觉得吃惊。他思索一阵,拉住沈言的胳膊,问:“能告诉我勋章的事吗?”

  沈言呼出一口气:“说了也不会有人明白。”

  “我是Omega,即便群青不懂,林漠不懂,告诉我,我想知道。”

  沈言拉他坐下,娓娓道:“abo分队后,我进了缉毒警辅助队伍,出任务的时候遇到边境暴乱,我被当成人质抓起来……

  九死一生回到国境线内,他没有央求荣誉,是你们擅自给了许诺,又把它摧毁。

  安畀静这么听着,抚摸他长及手腕的伤疤,眉头紧锁:“军队竟然有这样的事。”

  “哪里不是这样?一战各国把beta士兵当成消耗品,二零年二战打响A国把病毒养在beta士兵身体里。”

  “我们会改变,未来是我们的。”安畀静看向他。

  沈言面无表情,随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应和说:“未来是我们的。”

  安畀静露齿而笑,石榴籽一般的眼睛亮闪闪的,只听他声音轻柔,伏在桌案上斜看沈言,说:“毕业之后我会入伍,我会让这些黑暗暴露在阳光下,总有一天这个世界没有压迫也没有歧视。”

  沈言歪头与他平视:“如果公平正义那么容易到来,也就没有爱与和平的口号了。”

  “绝对的正义不存在,但我们可以追求最高的相对公平,始终绕在悲观的圈子里原地踏步,就永远走不到太阳底下。”

  沈言挑眉笑了几声:“所以你要成为掌握天平的人。我应该早点儿来找你的。”

  “Omega的好处。”安畀静指了指后颈的腺体。

  “不,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即便是Omega。只因为我们很像你才懂我。”

  “反对。人是有局限性的,再丰富的情感大体不过喜怒哀乐,我们可以理解对方。”

  “反对。就如历史不可能再现,一种感受离开即时的环境和当事人就不可能重现,人类所谓的共情多是价值判断后的情感表现。”

  “反对,镜像神经元的研究表明情绪感染是有科学依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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