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被拐)

  夏七夕立即犹如脱缰野兔,撒丫子跑远了,领头人和其他送货的伙计马上清醒过来,大喝一声:“抓住他!这小子偷东西!”一行人犹如离弦之箭直追夏七夕而去,只留了两三人看管货物。

  于是当天京城的街上日头西斜时分,只见一大帮人自远处浩浩荡荡地跑来,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跑在最前头的小哥一身粗布衣衫仿佛身后有冤魂索命一般直接就是个脚下生风,后面跟着一群人紧追不舍。

  夏七夕只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脸上涨得青紫,上气不接下气,心道:“完了!这身子撑不住了,再这么下去肯定得被抓住。”在这关键时刻,救星天降,夏七夕模糊看见前面出现了几个身着官服的人,个个身姿挺拔。夏七夕顾不得许多,一咬牙直冲上去,一下就撞倒在为首之人的怀里,一把扯下自己的帽子,长发倾泻而下。

  “大人!”夏七夕正欲张口喊冤,定睛一看:“妈呀!这不是楚威源嘛?”

  一时之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说起夏七夕,哦,不,应该是任起澜,他和这楚威源可有段前缘呐。楚威源正是镇远将军楚恒的次子,靠着他阿爷的名望在大理寺谋了份官职。当初任起澜看上了天香苑的头牌花若姑娘,那叫个神魂颠倒为伊痴狂,是十八般花招招招使尽,可始终就不能一亲芳泽,正所谓得不到的才叫人心痒痒。

  于是!任起澜专门包了花若的场,想借酒装疯,几大坛酒下肚就开始要动手要动脚要亲亲,惹得花若姑娘惊叫连连。很不幸这呼救声恰好被楚威源听见,恰好楚威源又是花若姑娘的旧识,恰好他就要出手阻止任起澜。

  这么多恰好组合在一起很不好的是任起澜是真喝醉了,上去就要给人家掰扯,结果被揍得生生五、六日起不来床,这绝对还是楚威源手下留情了。因这事,任国公和楚将军就结下了梁子,可惜他们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是守关大将,一文一武谁也降服不了谁,这梁子就一直结到了如今。

  夏七夕慌忙回神,望着眼前熟悉的脸庞一时有点五味杂陈,还没等她陈过味来,就被身后一声大喝打断:“快抓住他!!!”顾不得许多,夏七夕直接熊抱住楚威源,挤出几滴眼泪哭诉道:“大人,救救奴家!救救奴家,他们逼良为娼,要把奴家卖到妓馆去呀!”

  楚威源完全没料到怎么回事,晃神间一个瘦小的身影扑进了自己怀里,待看清就见一楚楚可怜的小娘子,泪湿羽睫,正央求自己救她。楚威源觉得这小娘子似曾相识,正欲再问,就被旁边的徐临漳打断,他一把拉过楚威源怀里的小娘子护在身后就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容贼子为非作歹,小娘子莫怕,待官人为你申冤!”

  开口之人正是楚威源的发小徐临漳,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性格却是截然相反,一个内敛稳重一个潇洒跳脱,一静一动倒是相得益彰,徐临漳是出了名的嘴上功夫强,在上下两片方寸之间从来就没输过谁。

  恍惚间楚威源只觉得徐临漳肯定是平日里英雄救美的折子戏看多了,魔怔了,一有机会就摆上了,心下无语。

  大理寺一行人上前拦住了追击夏七夕的夏府小厮们,徐临漳从容不迫地上前问道:“诸位,官差当前可容不得你们放肆!你们这么一群糙汉子对人家一个小娘子穷追猛打意欲何为?”

  为首的领头人见惊动了官府,也就停下步子,上前恭敬道“不敢欺瞒官差大人,小人是夏府的管事,今日负责将培植好的盆栽送到各商行去,却不想队伍里混进了宵小之徒,被我们抓个正着,这才一路狂追惊扰了邻里,是小人不对。”

  “哦,你们所失为何物?”楚威源瞥了一眼还欲开口的徐临漳,自己率先发问。

  “现下还不确定,只是那宵小之徒神色异常,鬼鬼祟祟,且莫名混入我们送货的队伍,这才招了怀疑。”

  徐临漳听闻此言,兴冲冲地开口道“哦,那就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嘛!”

  楚威源觉得事有蹊跷,直接无视了徐临漳所言,回头想喊方才的小娘子出来对峙,可他们身后空空荡荡,影子都不见一个,“跑了?”徐临漳和大理寺众人加上夏家小厮们面面相觑,无语凝噎。

  楚威源抬手捏了捏太阳穴,对徐临漳无奈叹道:“静之兄,这以后啊,还是少看点戏吧!”

  趁着官差和夏府小厮周旋之际,夏七夕赶脚底抹油开溜了,直跑到四周阴暗灯火渐熄才停下来,扶着墙大口喘气,“哎呀,总算给我跑出来了也是有惊无险呐。”抚额擦了一把汗,夏七夕理顺了秀发把一直抓在手里的帽子戴在了头上,用袖子扇扇风这才得空打量起周围。

  这里已经算是人迹罕至了,看这布景陈设,墙面微微有些剥落,家家户户的窗户木门也都较为陈旧显示出岁月的痕迹。

  夏七夕推测这当是京中平民的居住点,这人一旦在极度紧张中放松下来就会觉得肚子饿,不多会儿,夏七夕已经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咕”直叫,“罢了,反正安全了,先找些吃的吧。”

  夏七夕沿着街道一直往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回想了下宵禁的鼓声还没响起。这附近应当还有酒馆小摊的,果不其然待走到敞亮处就见远远有一小摊支着,摊子前一“酒”字旗正随着夏夜晚风飘舞,风卷酒香直铺面门,给劳累了一天的夏七夕送来阵阵清凉。就这儿了,待我去吃点喝点润润嗓子,祭下五脏庙。

  夏七夕想着自己一幅小厮打扮,咋看都是个男子也就恢复了本性,快步走到桌前,拉开长凳就大大方方地坐下了,吆喝道:“伙计,麻烦上两碗小酒,吃的有什么就拿什么上来。”

  摊子前的两人看见来人,相互对了个眼色就上前招呼:“哟,客官,这是打哪儿来啊?”夏七夕此刻放松了一些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店家聊着话,言谈之间,夏七夕总觉得这掌柜的有些不对头,总是有意无意地问她家中几人家世如何?这让她立马又绷紧了神经,生怕说错话再让夏府逮回去。

  夏七夕两只眼睛左瞟右瞟,偷偷打量起周边环境,这摊子总共就两人,看起来就是一个店主和帮厨小二,二人皆穿着粗布衣裳,头发用棉布整整齐齐的束着,夏七夕看他们做菜斟酒手脚麻利,显然是一副熟手的样子心下稍安。

  言语间,掌柜顺势谄媚道:“我们这儿啊,有上好的新酿,客官要是不嫌弃端出来让客官尝尝?”

  一听有酒喝夏七夕就来了精神,想他还是任起澜的时候,那是千杯不醉各式美酒下肚都不带眨下眼皮的,他能喝酒也好喝酒,自从成了夏七夕吧,这姑娘身子不大好,也就不敢多喝了,方才一探让夏七夕放松了警惕,她点头称好,让店家快快上菜。

  掌柜笑眯眯地点头称是,起身往里屋走去,转眼就一手托着个酒坛子一手拿着个小碗给夏七夕上酒来了,酒盖子一打开一股酒香味扑鼻而来,刺激得夏七夕唾液旺盛分泌。见状,掌柜满脸堆笑殷勤道:“怎么样客官,鄙人没骗你吧?这就相当对味。”

  夏七夕呵呵一笑“待我尝尝便知。”说着抬手就要豪饮一碗,待酒将入口,她顿住了,眼睛直盯着贴在碗底上的几点粉末,心中越发升腾起不祥的预感,想他京中纨绔什么场面没见过。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这两人必不安好心!且不可硬刚,周旋一会儿,伺机脱身。

  夏七夕索性顺水推舟假装一口将酒饮下,喝得急了,酒包在嘴里里辣得她满嘴咸腥,“哇”的一声全给吐了,夏七夕用袖口擦擦嘴,嘟囔着含混一声:“哎呀,今朝不胜酒力,就不吃了,感谢款待。”

  甩下点碎银子就要走,二人见夏七夕起身,掌柜的赶忙朝小二微微点了下头,上前一把拉住夏七夕,赔笑着:“郎君,可是酒不顺口啊?莫慌,店里还有佳酿这就给端来。”“不用,不用,喝不了!喝不了。”夏七夕连连摆手,推搡之间就往摊子外挪。

  “哼,郎君,不,小娘子今儿是走不了了!”掌柜再不掩饰,上前一步一把反扣夏七夕手臂。夏七夕见势不妙将身子一扭,顺势抄起凳子就向掌柜的掷去!掌柜的闪身躲过一踏步,朝身后的人一喝:“放!”

  夏七夕猛一转身,店小二埋伏在她身后,“呼”的朝她吹了口细粉,夏七夕只觉见眼前一花,猛的吸进一大口瞬间就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你们,是何人?为何……”含着这半句话,就一头栽倒在地。

  “小娘子还挺机灵的,总算给放倒了,也不知咋想的,女扮男装一点不走心,那细皮嫩肉的模样能是个男人?”掌柜的挥舞着袖子扫去身上沾的粉灰,抬眼望了小二一眼:“愣着干嘛,赶紧给她捆了!”

  “是是是!”店小二一迭声地应下,上手把夏七夕扛在肩头带进了里屋,掌柜的赶忙把支得摊子收拾了,雁过无痕,晚风拂过地面,早不见酒摊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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