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黑白置换
女孩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次元，空灵而可怖的歌谣自密林中响起。
那些早就被低等换生灵放在土壤里的碎裂铠甲重新燃起火光，黄绿色的鬼火被放置在铠甲顶部的南瓜头全部吸纳，然后足足两人高的巨型黑马直接从土中钻出，朽烂的木制马车在一瞬间仿佛又恢复到刚刚被制作出来的崭新状态。
换生灵之所以需要每七年进行一次肉身交换，就是因为“时间的重量”对于它们而言，一旦超过了七年这个数字，换生灵那脆弱渺小的灵魂就会不堪重负炸裂开来。
但希尔芙却超越了那个限制，她已然记不清自己在被献祭之前遭受了多少痛苦和不公正的对待。
简而言之，那些遭遇对于生前的她而言，甚至可以说被献祭反而是一种解脱。
在一片孩童尸骨堆砌的高塔之上，换生灵们的女王诞生了，起初她没有任何关于仇恨的动机和野心，穿着破布衣服走到就近的农庄里，无所依靠的女孩开始了自己的扮演和流浪。
“好可怜的孩子……你一定很冷吧？要来我家坐坐吗？”
“你是孤儿？既然没有回去的地方，那暂时就先留在这里吧！”
“希尔芙真是个听话能干的孩子！你以后就是我们大家庭的一员了！”
用孤儿的身份诱骗那些良知尚存的人，得到能够安眠的床铺和可口的食物，希尔芙自认她的演技登峰造极，只要保持现在这身足够讨喜的皮囊，她就能一直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
原本，她是这么想的。
但即便时间的枷锁已经无法束缚这头形貌出挑的换生灵，可她终归是那寻常的人类孩子不一样。
真正的希尔芙早就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借用她身体重返世间的可悲亡灵而已，她的时间永远停在了七岁，和她的同胞一样，身体永远无法再有进一步的成长。
那时的希尔芙还没意识到她就是一头混进象群的小羊，即便吃着同样的食物过着同样的日子，差别还是会如同静置的沙漏两端一般渐渐放大。
女孩喜欢拍照，这样她的身形就能停驻在一张张黑白胶片上，而不是跟随着被驱逐的足迹一起离开家园，颠沛流离。
时间飞逝，周遭的大家都开始发现希尔芙和自己的不同，越来越多的质疑和嘈杂的声音开始蔓延。
“你…你为什么不会长高！”
“细看的话…十年来她的头发也一直保持着这个长度…你…你是人类吗？！”
“怪物！只有死去的人才会像她这样！这里的大旱也肯定跟你脱不开干系！”
越是窘迫的绝境，人们就越是将所有的意外全部归于一个不同寻常的巧合，希尔芙的命运如此，所有和她亲近之人的死亡亦如此。
“烧死她！收养怪物的那一户人家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触犯禁忌的家伙必须一个不留地烧死！”
“向神明大人赎罪！只有这样我们的土地和庄稼才能重获生机！”
“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原本收养她的年轻夫妇在一片咒骂声中被绑上了火刑架，始终不愿意相信希尔芙是灾厄化身的他们用自己的性命给女儿铺就了生路的通道。
女孩忍住撕心裂肺的痛苦在镇民的追杀中逃出生天，她吃草根喝露水，片刻不敢安眠，直到双腿跑得早就没有知觉，才堪堪逃离了那群人的魔爪。
那一次和至亲分别的感受到现在也深深烙印在希尔芙的记忆里，往后多年，她学会了在人们起疑之前就销声匿迹，也不再试图和人类建立更加深刻的羁绊。
在女孩眼中，所谓人类，只不过是一群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残害同类的怪物罢了。
途经流年，时光飞逝，在路上疾驰的不再是马车而是能够吞云吐雾的钢铁怪物，女孩在农庄里做工，偶尔能在男人们读报的时候听到各式各样惨绝人寰的战争以及其后的唏嘘叹惋。
她并不在意这些，在她眼中，最反人类的其实就是人类自身。
呵……真是矛盾无比又可笑至极的生物呢。
就这样又过了很多年，距离当下不久的十多年前，原本不对人类再保有一丝期待的女孩，再度邂逅了明媚得如同在她黑暗生命中照进的一束光一般的存在。
她名为罗菲·琼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年轻女人……
是呀，有着一头浅金色的长发，身材丰满笑容明艳，在田间劳作的样子总是能勾走不少年轻男人的视线。
希尔芙曾经妄想过自己这具身体长大之后的样子，也许像精灵一样空灵美艳，也许像女王一样富丽堂皇，可直到她见到罗菲，她才明白自己最想成为的样子。
自信、大方、温柔解意又坚韧顽强，就好像路边的蓬草一样，即便无人观赏，也有着自己的活法和独到之处。
啊……原来她所求所向往的东西，竟然是这么简单又遥不可及的吗？
怀着这样扭曲又隐秘的心思，希尔芙开始接近罗菲，她以妹妹的身份陪伴在罗菲身边，看着她和一个猎户结婚，看着她在教堂里穿白色婚纱的样子，看着她生下第一个孩子。
在陪伴于罗菲身边的日子，希尔芙再一次真正地见识和接触到了一个不算太坏的人间，可或许女孩的身上真的有诅咒，一切在猎户于一场雪灾中彻底丢了性命作为不幸连锁的开端，罗菲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希尔芙也主动承担起了保护姐姐的责任，她更加努力地帮工，但是七岁女孩的孱弱身体又能做些什么呢？
的的确确是什么都做不了，在希尔芙抱着镇子面包店刚过期的面包回到小木屋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再次让她脑海中原本被尘封的痛苦记忆再度被点燃。
似火燎原，从此燃尽女孩心中最后一丝人性。
原本因为战争而人心惶惶的地区早就被卷入战火之中，希尔芙能动用小法术去往和平的地区给罗菲母子带来新鲜健康的食物，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鬼子们居然会找到地处偏僻的小木屋……
她的弟弟被鬼子用刺刀贯穿胸膛，分成好几块摊在餐桌上，罗菲衣衫不整，深谙世事的希尔芙自然不难猜出她生前遭受了怎样的侮辱。
“啊……啊……”
瞳孔骤然收缩，怀中的面包被希尔芙丢在地上，她上前抱住姐姐的身体。
那个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对她温柔笑着的女人，永远地离开了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泪水和怒号彻底燃尽了希尔芙的理智，仇恨的种子也在她心中生根发芽，自此疯长。
那些早就被低等换生灵放在土壤里的碎裂铠甲重新燃起火光，黄绿色的鬼火被放置在铠甲顶部的南瓜头全部吸纳，然后足足两人高的巨型黑马直接从土中钻出，朽烂的木制马车在一瞬间仿佛又恢复到刚刚被制作出来的崭新状态。
换生灵之所以需要每七年进行一次肉身交换，就是因为“时间的重量”对于它们而言，一旦超过了七年这个数字，换生灵那脆弱渺小的灵魂就会不堪重负炸裂开来。
但希尔芙却超越了那个限制，她已然记不清自己在被献祭之前遭受了多少痛苦和不公正的对待。
简而言之，那些遭遇对于生前的她而言，甚至可以说被献祭反而是一种解脱。
在一片孩童尸骨堆砌的高塔之上，换生灵们的女王诞生了，起初她没有任何关于仇恨的动机和野心，穿着破布衣服走到就近的农庄里，无所依靠的女孩开始了自己的扮演和流浪。
“好可怜的孩子……你一定很冷吧？要来我家坐坐吗？”
“你是孤儿？既然没有回去的地方，那暂时就先留在这里吧！”
“希尔芙真是个听话能干的孩子！你以后就是我们大家庭的一员了！”
用孤儿的身份诱骗那些良知尚存的人，得到能够安眠的床铺和可口的食物，希尔芙自认她的演技登峰造极，只要保持现在这身足够讨喜的皮囊，她就能一直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
原本，她是这么想的。
但即便时间的枷锁已经无法束缚这头形貌出挑的换生灵，可她终归是那寻常的人类孩子不一样。
真正的希尔芙早就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借用她身体重返世间的可悲亡灵而已，她的时间永远停在了七岁，和她的同胞一样，身体永远无法再有进一步的成长。
那时的希尔芙还没意识到她就是一头混进象群的小羊，即便吃着同样的食物过着同样的日子，差别还是会如同静置的沙漏两端一般渐渐放大。
女孩喜欢拍照，这样她的身形就能停驻在一张张黑白胶片上，而不是跟随着被驱逐的足迹一起离开家园，颠沛流离。
时间飞逝，周遭的大家都开始发现希尔芙和自己的不同，越来越多的质疑和嘈杂的声音开始蔓延。
“你…你为什么不会长高！”
“细看的话…十年来她的头发也一直保持着这个长度…你…你是人类吗？！”
“怪物！只有死去的人才会像她这样！这里的大旱也肯定跟你脱不开干系！”
越是窘迫的绝境，人们就越是将所有的意外全部归于一个不同寻常的巧合，希尔芙的命运如此，所有和她亲近之人的死亡亦如此。
“烧死她！收养怪物的那一户人家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触犯禁忌的家伙必须一个不留地烧死！”
“向神明大人赎罪！只有这样我们的土地和庄稼才能重获生机！”
“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原本收养她的年轻夫妇在一片咒骂声中被绑上了火刑架，始终不愿意相信希尔芙是灾厄化身的他们用自己的性命给女儿铺就了生路的通道。
女孩忍住撕心裂肺的痛苦在镇民的追杀中逃出生天，她吃草根喝露水，片刻不敢安眠，直到双腿跑得早就没有知觉，才堪堪逃离了那群人的魔爪。
那一次和至亲分别的感受到现在也深深烙印在希尔芙的记忆里，往后多年，她学会了在人们起疑之前就销声匿迹，也不再试图和人类建立更加深刻的羁绊。
在女孩眼中，所谓人类，只不过是一群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残害同类的怪物罢了。
途经流年，时光飞逝，在路上疾驰的不再是马车而是能够吞云吐雾的钢铁怪物，女孩在农庄里做工，偶尔能在男人们读报的时候听到各式各样惨绝人寰的战争以及其后的唏嘘叹惋。
她并不在意这些，在她眼中，最反人类的其实就是人类自身。
呵……真是矛盾无比又可笑至极的生物呢。
就这样又过了很多年，距离当下不久的十多年前，原本不对人类再保有一丝期待的女孩，再度邂逅了明媚得如同在她黑暗生命中照进的一束光一般的存在。
她名为罗菲·琼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年轻女人……
是呀，有着一头浅金色的长发，身材丰满笑容明艳，在田间劳作的样子总是能勾走不少年轻男人的视线。
希尔芙曾经妄想过自己这具身体长大之后的样子，也许像精灵一样空灵美艳，也许像女王一样富丽堂皇，可直到她见到罗菲，她才明白自己最想成为的样子。
自信、大方、温柔解意又坚韧顽强，就好像路边的蓬草一样，即便无人观赏，也有着自己的活法和独到之处。
啊……原来她所求所向往的东西，竟然是这么简单又遥不可及的吗？
怀着这样扭曲又隐秘的心思，希尔芙开始接近罗菲，她以妹妹的身份陪伴在罗菲身边，看着她和一个猎户结婚，看着她在教堂里穿白色婚纱的样子，看着她生下第一个孩子。
在陪伴于罗菲身边的日子，希尔芙再一次真正地见识和接触到了一个不算太坏的人间，可或许女孩的身上真的有诅咒，一切在猎户于一场雪灾中彻底丢了性命作为不幸连锁的开端，罗菲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希尔芙也主动承担起了保护姐姐的责任，她更加努力地帮工，但是七岁女孩的孱弱身体又能做些什么呢？
的的确确是什么都做不了，在希尔芙抱着镇子面包店刚过期的面包回到小木屋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再次让她脑海中原本被尘封的痛苦记忆再度被点燃。
似火燎原，从此燃尽女孩心中最后一丝人性。
原本因为战争而人心惶惶的地区早就被卷入战火之中，希尔芙能动用小法术去往和平的地区给罗菲母子带来新鲜健康的食物，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鬼子们居然会找到地处偏僻的小木屋……
她的弟弟被鬼子用刺刀贯穿胸膛，分成好几块摊在餐桌上，罗菲衣衫不整，深谙世事的希尔芙自然不难猜出她生前遭受了怎样的侮辱。
“啊……啊……”
瞳孔骤然收缩，怀中的面包被希尔芙丢在地上，她上前抱住姐姐的身体。
那个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对她温柔笑着的女人，永远地离开了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泪水和怒号彻底燃尽了希尔芙的理智，仇恨的种子也在她心中生根发芽，自此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