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对峙)

回到夏府后,夏七夕整日躺在床上神思远游,突然被丫鬟妙儿疾驰而来的咋呼声惊醒。“姑娘!姑娘!快起来不得了了!”夏七夕只得穿鞋下床,刚一出门口,就和妙儿撞个满怀,妙儿是夏七夕的贴身婢女,也是她在夏府最亲近的人。
     
    “你这丫头怎么这般冒失?慌慌张张干嘛?”夏七夕揉着撞痛的额头气恼着道。

      妙儿完全无视了夏七夕的话,一脸喜色地抓住她的肩膀,连声大吼:“姑娘!老爷!老爷要把你嫁给楚将军当如夫人啦!!!聘礼都送来了!”

   “什么?”夏七夕太过震惊,以至于呆愣了整整两秒之久,片刻回神后用力一把抓住妙儿急忙问道:“夏老头在何处?我们快去!!”
  
      不同于夏七夕的焦灼,妙儿眼角眉梢的欢喜压都压不住:“老爷在正堂里清点将军府送礼的清单呢!姑娘恭喜啊!天大的福气!”

      夏七夕听见她欣喜的道贺,心中烦闷至极:“福气你个大头鬼!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听闻此言妙儿却是一脸娇羞:“姑娘胡说什么呢?奴婢哪里配得上英明神武的楚将军呢?”夏七夕见她双颊微红春情荡漾,只得白眼一翻,慌忙站起扯了件外袍就要出门。

  “姑娘怎么了?打扮一下再出门呀?”妙儿见她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正欲替她挽发梳洗。夏七夕大手一挥急匆匆地出了房门,妙儿在后面大喊:“姑娘,姑娘,等等妙儿呐!”

  “我得去找那姓夏的老家伙算账!”空气中就飘荡着这句回音,待妙儿慌忙出迈出房门,早已不见了夏七夕的踪影。

    此时,夏府正堂里,一箱箱贴着喜字系着粉色丝带的木箱子把原本就不宽敞的正堂挤得是满满当当。夏家的丫鬟婆子都挤在堂里清点聘礼,老管家“金银叔”手持礼单,神情唯唯诺诺。正堂前圆不溜秋的夏老爷身着绫罗绸缎正深陷在椅子中,只见他满面春风,拇指上一圈硕大的翡翠扳指,抬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啧,身心舒畅。

   可他身边站着的三房、四房夫人却与他形成了鲜明对比,二位脸上阴云密布随时会暴雨倾盆。

   这晴雨交加的时刻被夏七夕一声暴喝打断:“夏老头!出来!”

   人未至声先闻,众人抬眸一看,只见夏七夕正火急火燎地提着裙子迈进了正门,身上只披了件鹅黄色外衣,头发乱七八糟地在脑后飞舞着。

   “唉,这看来是病得不轻啊?”金银叔心想,“衣衫不整,也不梳洗打扮就敢出闺门,哪里还有点小家碧玉的模样,啧啧,还是老爷明智啊,趁早把这赔钱玩意儿送出了家门。”

     夏老爷则是神色一凛,满眼不快,二位夫人更似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不加掩饰地厌恶。

     夏七夕看着满屋的喜字粉带,就知道与人做妾的事没跑了,顿时只觉得五雷轰顶脑门子突突直跳。“好家伙,聘礼都送上门了,合着这全府上下就我一人不知道,夏老头不愧是商人,这算盘敲得滴答响。”

     原本变成女人这事吧,任起澜还挺无所谓的,心想不管男人女人活着就行,况且在任国公府的日子也没啥滋味,世家大族亲缘淡薄,阿爷只想着敛财,阿娘只顾着争宠,长兄只怕他夺了爵位,全府上下阿谀奉承踩高拜低,看着他们整日蝇营狗苟,任起澜只觉得好没意思。

    罢了,反正没有一个人对他有所期待,他也就不必在意世人眼光不如随心所欲吧,结果他就随心所欲成了远近闻名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的典范。现在,还成了一个女人,他以为他还能继续随心所欲,可他忽略了女人是要出阁的!况且婚姻大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

    思及此,夏七夕琢磨半晌,开口道:“老头,额,不,阿爷,七夕不愿嫁人!自落水之后啊,儿这脑子是越发不利索了,把儿这般的疯妇嫁到将军府去岂不是贻笑大方。真闯出什么大祸来,反倒连累了夏楚两家,不如另选妹妹嫁过去吧!”

    此言一出,堂内先是静可闻落针,但转瞬间四处就开始响起窃窃私语:“这三姑娘是真疯了啊?”“是啊,是啊,不疯说不出这话来!”
    
   二位夫人先是一愣旋即喜笑颜开,她俩就此事不是没找夏老爷闹过哭过。可夏老爷只是神色闪躲地告知此事已定,没有回旋的余地,闹得烦了就开始躲着她们。这下可好,既然是夏七夕自己不肯嫁的,那机会就该落到她们头上了!嘻嘻。

   “哎呀,三姑娘没这福,我们四丫头可以呀!”“对对对,我屋里的五丫头也行。”二位夫人争先恐后齐齐开口,生怕谁说晚了就落了下风,完事还不忘互相甩个眼刀。

     见她们这般,夏七夕双臂环抱在胸前,上身挺直,眼带一分无奈、两分讥诮、三分好笑。
 
    忆及往昔,任起澜刚成夏七夕的时候因为落水受凉,身子不爽卧床了好几日,这府里上下没一个人来看望她,就个傻乎乎的妙儿陪着她。后厨端来的饭菜不是凉的就是有虫的,药不是多一味就是少一味,生怕她好了。任起澜生在世家大族家世显赫,这权贵之家内帏争斗的下作手段他也是知道几分滴。

     很显然,这夏七夕在这夏府里就处在生存链条最底层,本人还是个没脾气的主简直是被霸凌的最佳人选。“唉,这夏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任起澜无限叹息。

      夏老爷没想到夏七夕既然公然拒婚,心想平时少言寡语低眉顺眼的三丫头还能有这胆量,眉头一锁,语气颇为不满:“三丫头啊,娶你为妾是楚恒将军亲口所言,镇远将军府能与夏家结亲,于夏家而言乃是无上荣光,容不得你不答应!”
    
     “嘛玩意儿?”夏七夕惊得一时连浑话都说了出来,立刻意识到不对,马上改口“儿并不认识楚将军啊?他怎么就非儿不娶了?”随后转头问身后的丫鬟婆子,“我认识楚将军吗?”一众女眷被问懵了就齐齐摇头,夏七夕又转头面向夏老爷,两手一摊示意:“你看,我不认识他啊?”

     夏老爷咳嗽一声,“你认不认识不打紧总之你非嫁不可!”随即转身朝着满屋的丫鬟婆子吩咐道:“三丫头的婚事已定谁也不准再多说一句,否则赶出家门!聘礼清点好,好生看着三丫头,最近京城时常有女子失踪,可不能让她有什么闪失,不好向楚将军交代,都散了!”

    二位夫人满脸悲愤地夺门而出。见没戏可看了,堂内众人也都嘀嘀咕咕着散了,等妙儿过来扶夏七夕的时候,只见她还一人呆愣在原地。“姑娘,姑娘你怎么啦?”夏七夕一把抓住妙儿的手直视着她:“妙儿,这府里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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