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会留疤
谢万华脸色变了变，有些不甘心地扭曲：“少将？”
“是，封少将的命令。”
谢万华狠狠的骂了一声，瞟一眼被压着的黎初：“带上她，回军营。”
回到军营，曹毅已经在等，没有去管谢万华的表情，只是眼尖的看到了黎初的伤口，狠狠皱眉，她的伤口需要马上治疗，不然会留疤。
办公室里，谢万华再怎么不情愿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封城的家族势力和军衔都是他不得不低头的理由，他硬着头不情不愿地应付：“少将。”
黎初嘴唇发白，但还是颤抖着：“少将。”
封城双手交握放在桌上，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漠，声音冰冷：“不用汇报了，我都知道了。鉴于黎初违反军纪，谢少尉，你这条命我留着，从今天开始降级为上士，自觉去绕训练营跑十圈。”
“为什么罚我？！明明是她……”谢万华梗着脖子喊道。
“谢万华，你无故射杀贫民区民众，虽然国法不能判处你有罪，但是你一样违反了军令，我的军队是保护民众不是你大少爷的游戏。我让你去巡查治安，不是为了添乱！”封城脸上有了怒意，声音凌厉毫不留情面，“再者，你私自打伤隶属将级的A组成员，只这一条，就足够你滚出军营！”
“姓封的，我二叔可是你堂姑夫！”谢万华不甘心地叫嚣，“我们谢家……”
“如果不是看在谢上校的份上，你觉得你会只是降级跑圈这么简单吗？”封城看出谢万华的不满，冷声截断他想要继续诡辩的机会，“五十圈，再废话，就滚回你的谢家。”
“……”谢万华不爽的撇嘴，自知理亏。
北境军队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行动处A组无论是任务发布还是处罚都只归属于将级，其它组别其他人，无论军衔高低，都无权命令或是处罚A组成员。他虽是少尉，比黎初级别高，但黎初顶多给他行个军礼。就算今天黎初真的违规行动阻止了他，也轮不到他出手打伤人。
更何况，谁不知道A组成员都娇贵的很，细皮嫩肉的养着，用着最贵最好的药，身上鲜少留疤。一帮子青年男女，个个颜值高的像花瓶。有传言说，这些人都可能会成为一等一的间谍，任何伤疤都可能暴露。而就凭他开枪打伤黎初这件事，要是真闹到谢二叔那儿，就得直接让他卷铺盖走人。
谢万华闷声闷气的行军礼，然后认命的出去跑圈。
办公室安静下来，空气里是诡异的沉默和苦涩的血腥。
“黎初。”
“到。”
“A组的确只能由将级管理，但这不代表你可以用枪指着少尉，禁闭反省三天。”封城顿了顿，看到黎初惨白的脸色和眼底不甘的倔强，不自觉的叹气，放缓了声音，“要问什么就问吧，问完去治疗。”
“军人，也不把贫民区的人当人看吗，就因为他们没有公民籍？”黎初深吸一口气，轻微的颤抖，“又或许，是因为出身高贵，就能视人命如草芥？”
“军队是什么样，军人是什么样，不取决于别人，而取决于你自己。是非善恶，只在你心里。”封城抿唇，又沉声开口，“只不过，在这个等级之上的军营，你还不具备反抗命令的条件，明白吗？”
“明白。”
“去治疗吧。”
黎初再次行军礼，一瘸一拐的出了办公室，而曹毅就等在门外，手里拿着治疗仪。黎初淡漠的动了动眼睛，扯动嘴角：“有药吗？普通的伤药就好。”
“可是你会留疤，”曹毅有些为难，“A组不可以留明显伤痕的。”
黎初苦涩地笑了笑，最终还是接过了曹毅手中的治疗仪。
看，她连选择留下这个屈辱的痕迹的权利都没有，她渺小的，只能听从命令，执行命令，当个不需要感情的机器。
到了禁闭室，黎初沉默的处理自己的伤口，然后散开半长的头发，静静地窝在角落。冰冷潮湿的空气让人发冷而困倦，眼前似乎就浮现出很多事。第一天被扔到贫民区的时候，差点被侵犯失手杀人的时候，黎奶奶分给她面包的时候，重生改姓，被人打倒浑身是伤的时候，救下唐子澈的时候……一幕一幕，像是一场无声的黑色电影，一帧一帧的滑过，最终停留在黎奶奶饱含泪水目送她的时候，定格在她那样悲伤又欣慰的看着自己的时候。
她的额头上是血淋淋的枪口血洞，可她的眼里却是那样让人悲伤的欣慰。
泪水好像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时机，从泪珠连成串，汇成一条悲伤的河流在脸颊上淌过。她有些难以控制，用左手手掌捂住了眼睛，泪水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拥挤着从指缝漫延，空气里满是咸涩的味道。嘴唇紧紧抿着，却无法克制那悲恸的颤抖。
她没来得及把黎奶奶带出那个鬼地方，没来得及好好和黎奶奶说谢谢，没来得及风光的让她安享晚年。她不明白谢万华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能心安理得的开枪杀人，不明白一个军人，身为一个军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
这世界，和她所期待的不一样。她以为逃离贫民区就能看见阳光，却忘了，有人生存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地狱。无论是哪里，都没有她所幻想的天堂。
她无力的摊开手掌，又颤抖着蜷缩手指，像是脱力一般感受不到所谓的真实，汹涌的无助呼喊咆哮着吞没她的每一寸神经，拖拽着她的灵魂，就像是回到四年前，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全家被抄，母亲自尽，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强大，要有多强大才能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要有多强大，才能真正触碰所谓的黎明？成长，要成长到什么程度，才能独当一面，逃开这束缚的囚城？
三天禁闭让黎初想了很多，想人们对贫民区的厌恶，想人们对彼此的恶意，想人们占据等级洋洋自得，没有答案；想自己一直向往的军队到底是怎样的角色，想要怎么做，才能站在足够高的地方，可是也没有答案。未来太茫然，她甚至不知道哪个是她要努力的方向。
上将办公室。
梨花木茶案上煮着一壶茶，水烟气里蒸腾着茶香，在封文鼎和封城之间缠绕着升腾，翻卷缭绕，沁人心脾。
封文鼎淡然的斟茶，青花瓷茶盏里，茶汤清亮，倒影着他和封城五分相似的略显风霜的脸。嘴唇动了动，厚重而冷淡的声音传来：“那孩子怎么样了？”
“考核中，目前为止很顺利。”封城恭敬地回答，目不斜视。
“我听说，她最近被罚禁闭了？”封文鼎缓慢的开口，抿了一口茶。
“是。她已经对谢万华的做法产生愤怒并开始仇视家族保护，计划照常运行，没有差错。”封城不敢马虎，一字一句地说着。
封文鼎终于掀起眼皮看了看封城，若有若无的扯动嘴角，声音有些恍惚飘渺：“那就好。封城，你是我最优秀的孩子，不要让我失望。”
封城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他没有抬头：“是，上将。”
“是，封少将的命令。”
谢万华狠狠的骂了一声，瞟一眼被压着的黎初：“带上她，回军营。”
回到军营，曹毅已经在等，没有去管谢万华的表情，只是眼尖的看到了黎初的伤口，狠狠皱眉，她的伤口需要马上治疗，不然会留疤。
办公室里，谢万华再怎么不情愿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封城的家族势力和军衔都是他不得不低头的理由，他硬着头不情不愿地应付：“少将。”
黎初嘴唇发白，但还是颤抖着：“少将。”
封城双手交握放在桌上，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漠，声音冰冷：“不用汇报了，我都知道了。鉴于黎初违反军纪，谢少尉，你这条命我留着，从今天开始降级为上士，自觉去绕训练营跑十圈。”
“为什么罚我？！明明是她……”谢万华梗着脖子喊道。
“谢万华，你无故射杀贫民区民众，虽然国法不能判处你有罪，但是你一样违反了军令，我的军队是保护民众不是你大少爷的游戏。我让你去巡查治安，不是为了添乱！”封城脸上有了怒意，声音凌厉毫不留情面，“再者，你私自打伤隶属将级的A组成员，只这一条，就足够你滚出军营！”
“姓封的，我二叔可是你堂姑夫！”谢万华不甘心地叫嚣，“我们谢家……”
“如果不是看在谢上校的份上，你觉得你会只是降级跑圈这么简单吗？”封城看出谢万华的不满，冷声截断他想要继续诡辩的机会，“五十圈，再废话，就滚回你的谢家。”
“……”谢万华不爽的撇嘴，自知理亏。
北境军队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行动处A组无论是任务发布还是处罚都只归属于将级，其它组别其他人，无论军衔高低，都无权命令或是处罚A组成员。他虽是少尉，比黎初级别高，但黎初顶多给他行个军礼。就算今天黎初真的违规行动阻止了他，也轮不到他出手打伤人。
更何况，谁不知道A组成员都娇贵的很，细皮嫩肉的养着，用着最贵最好的药，身上鲜少留疤。一帮子青年男女，个个颜值高的像花瓶。有传言说，这些人都可能会成为一等一的间谍，任何伤疤都可能暴露。而就凭他开枪打伤黎初这件事，要是真闹到谢二叔那儿，就得直接让他卷铺盖走人。
谢万华闷声闷气的行军礼，然后认命的出去跑圈。
办公室安静下来，空气里是诡异的沉默和苦涩的血腥。
“黎初。”
“到。”
“A组的确只能由将级管理，但这不代表你可以用枪指着少尉，禁闭反省三天。”封城顿了顿，看到黎初惨白的脸色和眼底不甘的倔强，不自觉的叹气，放缓了声音，“要问什么就问吧，问完去治疗。”
“军人，也不把贫民区的人当人看吗，就因为他们没有公民籍？”黎初深吸一口气，轻微的颤抖，“又或许，是因为出身高贵，就能视人命如草芥？”
“军队是什么样，军人是什么样，不取决于别人，而取决于你自己。是非善恶，只在你心里。”封城抿唇，又沉声开口，“只不过，在这个等级之上的军营，你还不具备反抗命令的条件，明白吗？”
“明白。”
“去治疗吧。”
黎初再次行军礼，一瘸一拐的出了办公室，而曹毅就等在门外，手里拿着治疗仪。黎初淡漠的动了动眼睛，扯动嘴角：“有药吗？普通的伤药就好。”
“可是你会留疤，”曹毅有些为难，“A组不可以留明显伤痕的。”
黎初苦涩地笑了笑，最终还是接过了曹毅手中的治疗仪。
看，她连选择留下这个屈辱的痕迹的权利都没有，她渺小的，只能听从命令，执行命令，当个不需要感情的机器。
到了禁闭室，黎初沉默的处理自己的伤口，然后散开半长的头发，静静地窝在角落。冰冷潮湿的空气让人发冷而困倦，眼前似乎就浮现出很多事。第一天被扔到贫民区的时候，差点被侵犯失手杀人的时候，黎奶奶分给她面包的时候，重生改姓，被人打倒浑身是伤的时候，救下唐子澈的时候……一幕一幕，像是一场无声的黑色电影，一帧一帧的滑过，最终停留在黎奶奶饱含泪水目送她的时候，定格在她那样悲伤又欣慰的看着自己的时候。
她的额头上是血淋淋的枪口血洞，可她的眼里却是那样让人悲伤的欣慰。
泪水好像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时机，从泪珠连成串，汇成一条悲伤的河流在脸颊上淌过。她有些难以控制，用左手手掌捂住了眼睛，泪水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拥挤着从指缝漫延，空气里满是咸涩的味道。嘴唇紧紧抿着，却无法克制那悲恸的颤抖。
她没来得及把黎奶奶带出那个鬼地方，没来得及好好和黎奶奶说谢谢，没来得及风光的让她安享晚年。她不明白谢万华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能心安理得的开枪杀人，不明白一个军人，身为一个军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
这世界，和她所期待的不一样。她以为逃离贫民区就能看见阳光，却忘了，有人生存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地狱。无论是哪里，都没有她所幻想的天堂。
她无力的摊开手掌，又颤抖着蜷缩手指，像是脱力一般感受不到所谓的真实，汹涌的无助呼喊咆哮着吞没她的每一寸神经，拖拽着她的灵魂，就像是回到四年前，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全家被抄，母亲自尽，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强大，要有多强大才能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要有多强大，才能真正触碰所谓的黎明？成长，要成长到什么程度，才能独当一面，逃开这束缚的囚城？
三天禁闭让黎初想了很多，想人们对贫民区的厌恶，想人们对彼此的恶意，想人们占据等级洋洋自得，没有答案；想自己一直向往的军队到底是怎样的角色，想要怎么做，才能站在足够高的地方，可是也没有答案。未来太茫然，她甚至不知道哪个是她要努力的方向。
上将办公室。
梨花木茶案上煮着一壶茶，水烟气里蒸腾着茶香，在封文鼎和封城之间缠绕着升腾，翻卷缭绕，沁人心脾。
封文鼎淡然的斟茶，青花瓷茶盏里，茶汤清亮，倒影着他和封城五分相似的略显风霜的脸。嘴唇动了动，厚重而冷淡的声音传来：“那孩子怎么样了？”
“考核中，目前为止很顺利。”封城恭敬地回答，目不斜视。
“我听说，她最近被罚禁闭了？”封文鼎缓慢的开口，抿了一口茶。
“是。她已经对谢万华的做法产生愤怒并开始仇视家族保护，计划照常运行，没有差错。”封城不敢马虎，一字一句地说着。
封文鼎终于掀起眼皮看了看封城，若有若无的扯动嘴角，声音有些恍惚飘渺：“那就好。封城，你是我最优秀的孩子，不要让我失望。”
封城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他没有抬头：“是，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