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忠骨
若说沈娴辞是世家子弟中最出色的一个，那他的胞妹沈思清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
沈思清其人八面玲珑，胆大心细。偏生长得又小巧白净，长得人畜无害。沈思清一入宫便拿下了太后，皇后只是一个普通女人，沈思清不着痕迹的恭维一番，殷勤的跑上几趟，诉苦表忠心。皇后便以为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女人能够为自己所驱使。
景帝将沈思清纳入后宫，并未多么宠幸。沈思清明白皇帝让自己入宫为妃的目的，便借皇后和太后告诉皇帝，自己多么安分守己。
如她所料，景帝听多了，对她心中的芥蒂便也少了一些。
沈思清在后宫扮猪吃老虎，沈娴辞在前朝也没有闲着。
苏钰赶在打仗之前重提了军事改革。如今北雁宣战，武将正受朝廷重用。沈娴辞借此机会联合世家大族和武将世家对苏钰发难。
就算苏钰舌灿莲花，背靠景帝，有清流文官的支持。但是赶上战争，景帝必须顾全大局，此时此刻他无法得罪武将。
文官清流一脉，听起来都是饱读诗书，两袖清风的君子之辈。
但是清流之所以为清流，其实就是因为没钱没势，太平时他们一心为国，团结一体可能还能与世家大族斗上一斗。可如今关擎南伐，连皇帝都对于武将世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更是寸步难行。
苏钰为了新政整日殚精竭虑，还要分出精力应对乌烟瘴气的朝堂，实在分身乏术。
景帝看在眼里，又心疼又无奈。此次军事改革提的时机不对，正赶上打仗，正是用兵之际。若不是他护着，那群狐狸和豺狼非要把苏钰撕碎了不可。
没办法，景帝只能给了苏钰一个钦差的身份，代皇帝去边疆犒军。把他一竿子支去了北境躲祸。
苏钰本身是不愿去的，因为如果这次他躲了，那军事改革便会被沈娴辞等人趁机会给彻底废黜。但是看到景帝那样为难，他也只能妥协，等到以后再缓缓图之。
景帝亲自送苏钰出城。苏钰这次给了他里子，他自然也会给足苏钰面子。
他拉住苏钰的手，面露愧疚道：“让之，此次你受委屈了，以后朕会加倍补给你。这次说是犒军，你就当作是出去玩一趟，散散心。”
苏钰藏起愁容，也收回手，恭敬道：“陛下顾全大局，臣自然明白。”其实苏钰说的是真的，他知道景帝舍小保大实在是英明之举，但是，换谁也不能看着自己是被舍弃的那一个，还无动于衷。
苏钰无怨，却难免有气。
景帝看着眼前人清秀的眉眼，轻声问：“让之，你怪我了吗？”那语气不像是九五至尊，更像是可怜的试探和讨好。
苏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阿衍，你做的是对的，我不怪你，我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了精心的筹划，最终计划赶不上变化。
苏钰的马车渐行渐远，景帝望着那马车，失落的低下头。
登临人极后，他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一展抱负，那些少年时期，与心上人秉烛夜谈的变法强国的梦，最终在无数的变数中改变。
那些曾经坚持的，如今已经动摇，那些以为不会改变的，现在都被权力和算计一步步腐蚀。
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崩塌。
人就是如此，有的人像苏钰，此生一个志向，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绝不回头。有的人如临衍，登高看远后便觉乱花渐欲迷人眼。
有一天才猛然警觉，自己最纯洁的理想已经败给了权力和势力。
何其可悲，又何其寻常。
关擎带着一行精锐已经接近庐州，他们分成三批分别绕到了庐州之后的巢湖，藏在了一片林子里，等待着明日夜里与大军前后夹击，拿下徐州城。
这一日晚，杨晗按照关擎吩咐，带了五千精锐夜渡淮河。不过出师不利，一行人刚过淮河，还没有攀上虎口关两侧的高地就遭到了韩礼安排好的伏击。
杨晗的护卫捂着胳膊上的伤口，快步跑到他面前，左眼已经让血糊住：“将军!带来的五千精兵已经死伤过半了，咱们现在正在峡谷的中段，除了强攻两侧的高地，已经没有退路了。”
杨晗敛眉，这种紧急的情况最是考验将领的能力。他看着被血液氤氲成红色的山谷，仿佛下定了决心，沉声道：“通知剩余将士，退到关口五百米处，从低坡处强攻左翼，哪里兵力最弱。敌军也没剩多少人了。大帅让我们保住高地，护卫大军，就算全部战死也必须拿下！”
那护卫也就十五六岁，听到杨晗视死如归的一番话，心中又是害怕，又是热血沸腾，他抱着杨晗的胳膊，嘶声裂肺的喊道：“将军，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
杨晗摸了摸他的头，刚才眼中的狠厉果决被温存代替，他想起自己的胞弟杨山敬也样爱抱着他胳膊撒娇：“快去吧，传令后，你带上五十骑兵回去请援兵.我一定撑住，我还要带你们回家。”
那小护卫已经泣不成声，踉踉跄跄的奔走传令，大军后退又遭到一波伏击。
杨晗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大军中还留下薛宇和程宜两位高级将领。两人轮流值夜，今日却是赶上了程宜。
随从接到请援兵的命令，疾步走到中军帐。彼时程宜正与自己的小妾亲密。那小兵来的属实不是时候。但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怎么敢耽误。
程宜听完，冷笑一声：“杨晗将军那可是人中龙凤，自然能够战无不胜。明日一早大军就会出动。现在出军岂不是扰乱了大帅的计划，啊？”
那小兵不敢置信的看着程宜，程家与杨家，薛家同时北雁武将中的中流砥柱，程家出了一位贵妃才能堪堪与另外两家抗衡，谁也没有想到程宜竟会借此时排除异己。
程宜的妾躺在他怀里怕的发抖，程宜揉了揉她雪白的细腰，仰头道：“这仗啊，总有打完的一天。回都城日子还得过，权力地位还得争，不是？这便叫无毒不丈夫。”
那一晚徐州军营有一处伤兵所失了火，里面的从虎口关回来的将领没有一个出来的。那一日去程宜帐中小兵也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一夜的事，那些人，了无痕迹。
杨晗带领的五千将士全部命丧虎口关。他们拼死撑到了天亮，南晏后来都以为是那夜是援军到了，不然这群人怎么都士气高昂。
虎口关一战，两军第一次交火，惨烈而悲壮。北雁最后以五千精锐战胜南晏一万轻骑，破掉埋伏，攻上高地，死守到最后一个人。死守到南晏以为援兵将至，畏惧撤军。
杨晗只剩下一只胳膊，他背靠一棵树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绢，上面是他未婚妻绣的
“愿与君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杨晗模糊的看着那一行字，祈祷着上苍能为他的未婚妻找一位好郎婿，愿她此生圆满，有人护。有人宠。
他多么想做那个人啊。最后只是温柔的笑了笑，闭上了眼睛，流下两行清泪。
那双明眸再也未曾睁开。
听说后来，杨小将军的那位未婚妻终身未嫁。也有人说，看见她穿着大红的嫁衣，与那衣冠冢拜了天地。
"绿酒一杯歌一边，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见，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你若归来，我与你结永世好。
你埋骨他乡，我做你的未亡人。
沈思清其人八面玲珑，胆大心细。偏生长得又小巧白净，长得人畜无害。沈思清一入宫便拿下了太后，皇后只是一个普通女人，沈思清不着痕迹的恭维一番，殷勤的跑上几趟，诉苦表忠心。皇后便以为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女人能够为自己所驱使。
景帝将沈思清纳入后宫，并未多么宠幸。沈思清明白皇帝让自己入宫为妃的目的，便借皇后和太后告诉皇帝，自己多么安分守己。
如她所料，景帝听多了，对她心中的芥蒂便也少了一些。
沈思清在后宫扮猪吃老虎，沈娴辞在前朝也没有闲着。
苏钰赶在打仗之前重提了军事改革。如今北雁宣战，武将正受朝廷重用。沈娴辞借此机会联合世家大族和武将世家对苏钰发难。
就算苏钰舌灿莲花，背靠景帝，有清流文官的支持。但是赶上战争，景帝必须顾全大局，此时此刻他无法得罪武将。
文官清流一脉，听起来都是饱读诗书，两袖清风的君子之辈。
但是清流之所以为清流，其实就是因为没钱没势，太平时他们一心为国，团结一体可能还能与世家大族斗上一斗。可如今关擎南伐，连皇帝都对于武将世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更是寸步难行。
苏钰为了新政整日殚精竭虑，还要分出精力应对乌烟瘴气的朝堂，实在分身乏术。
景帝看在眼里，又心疼又无奈。此次军事改革提的时机不对，正赶上打仗，正是用兵之际。若不是他护着，那群狐狸和豺狼非要把苏钰撕碎了不可。
没办法，景帝只能给了苏钰一个钦差的身份，代皇帝去边疆犒军。把他一竿子支去了北境躲祸。
苏钰本身是不愿去的，因为如果这次他躲了，那军事改革便会被沈娴辞等人趁机会给彻底废黜。但是看到景帝那样为难，他也只能妥协，等到以后再缓缓图之。
景帝亲自送苏钰出城。苏钰这次给了他里子，他自然也会给足苏钰面子。
他拉住苏钰的手，面露愧疚道：“让之，此次你受委屈了，以后朕会加倍补给你。这次说是犒军，你就当作是出去玩一趟，散散心。”
苏钰藏起愁容，也收回手，恭敬道：“陛下顾全大局，臣自然明白。”其实苏钰说的是真的，他知道景帝舍小保大实在是英明之举，但是，换谁也不能看着自己是被舍弃的那一个，还无动于衷。
苏钰无怨，却难免有气。
景帝看着眼前人清秀的眉眼，轻声问：“让之，你怪我了吗？”那语气不像是九五至尊，更像是可怜的试探和讨好。
苏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阿衍，你做的是对的，我不怪你，我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了精心的筹划，最终计划赶不上变化。
苏钰的马车渐行渐远，景帝望着那马车，失落的低下头。
登临人极后，他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一展抱负，那些少年时期，与心上人秉烛夜谈的变法强国的梦，最终在无数的变数中改变。
那些曾经坚持的，如今已经动摇，那些以为不会改变的，现在都被权力和算计一步步腐蚀。
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崩塌。
人就是如此，有的人像苏钰，此生一个志向，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绝不回头。有的人如临衍，登高看远后便觉乱花渐欲迷人眼。
有一天才猛然警觉，自己最纯洁的理想已经败给了权力和势力。
何其可悲，又何其寻常。
关擎带着一行精锐已经接近庐州，他们分成三批分别绕到了庐州之后的巢湖，藏在了一片林子里，等待着明日夜里与大军前后夹击，拿下徐州城。
这一日晚，杨晗按照关擎吩咐，带了五千精锐夜渡淮河。不过出师不利，一行人刚过淮河，还没有攀上虎口关两侧的高地就遭到了韩礼安排好的伏击。
杨晗的护卫捂着胳膊上的伤口，快步跑到他面前，左眼已经让血糊住：“将军!带来的五千精兵已经死伤过半了，咱们现在正在峡谷的中段，除了强攻两侧的高地，已经没有退路了。”
杨晗敛眉，这种紧急的情况最是考验将领的能力。他看着被血液氤氲成红色的山谷，仿佛下定了决心，沉声道：“通知剩余将士，退到关口五百米处，从低坡处强攻左翼，哪里兵力最弱。敌军也没剩多少人了。大帅让我们保住高地，护卫大军，就算全部战死也必须拿下！”
那护卫也就十五六岁，听到杨晗视死如归的一番话，心中又是害怕，又是热血沸腾，他抱着杨晗的胳膊，嘶声裂肺的喊道：“将军，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
杨晗摸了摸他的头，刚才眼中的狠厉果决被温存代替，他想起自己的胞弟杨山敬也样爱抱着他胳膊撒娇：“快去吧，传令后，你带上五十骑兵回去请援兵.我一定撑住，我还要带你们回家。”
那小护卫已经泣不成声，踉踉跄跄的奔走传令，大军后退又遭到一波伏击。
杨晗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大军中还留下薛宇和程宜两位高级将领。两人轮流值夜，今日却是赶上了程宜。
随从接到请援兵的命令，疾步走到中军帐。彼时程宜正与自己的小妾亲密。那小兵来的属实不是时候。但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怎么敢耽误。
程宜听完，冷笑一声：“杨晗将军那可是人中龙凤，自然能够战无不胜。明日一早大军就会出动。现在出军岂不是扰乱了大帅的计划，啊？”
那小兵不敢置信的看着程宜，程家与杨家，薛家同时北雁武将中的中流砥柱，程家出了一位贵妃才能堪堪与另外两家抗衡，谁也没有想到程宜竟会借此时排除异己。
程宜的妾躺在他怀里怕的发抖，程宜揉了揉她雪白的细腰，仰头道：“这仗啊，总有打完的一天。回都城日子还得过，权力地位还得争，不是？这便叫无毒不丈夫。”
那一晚徐州军营有一处伤兵所失了火，里面的从虎口关回来的将领没有一个出来的。那一日去程宜帐中小兵也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一夜的事，那些人，了无痕迹。
杨晗带领的五千将士全部命丧虎口关。他们拼死撑到了天亮，南晏后来都以为是那夜是援军到了，不然这群人怎么都士气高昂。
虎口关一战，两军第一次交火，惨烈而悲壮。北雁最后以五千精锐战胜南晏一万轻骑，破掉埋伏，攻上高地，死守到最后一个人。死守到南晏以为援兵将至，畏惧撤军。
杨晗只剩下一只胳膊，他背靠一棵树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绢，上面是他未婚妻绣的
“愿与君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杨晗模糊的看着那一行字，祈祷着上苍能为他的未婚妻找一位好郎婿，愿她此生圆满，有人护。有人宠。
他多么想做那个人啊。最后只是温柔的笑了笑，闭上了眼睛，流下两行清泪。
那双明眸再也未曾睁开。
听说后来，杨小将军的那位未婚妻终身未嫁。也有人说，看见她穿着大红的嫁衣，与那衣冠冢拜了天地。
"绿酒一杯歌一边，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见，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你若归来，我与你结永世好。
你埋骨他乡，我做你的未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