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火刑
“你做什么？！”
昏暗沉寂的暗牢里，黑衣甲卫的声音猛地炸响。
盛瑛被这突然出现吼声惊得脚下一个踉跄，右肩猝然撞在坚硬的石壁上。
他缓了半刻、虚弱无力的反问：“我这个样子，能做什么？”
他青茫色的袖袍蜿蜒流下鲜红醒目的液体，甲卫见他这模样，也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花眼了。
就在刚才，牢狱里的烛光诡异的闪烁了一下，他仿佛看见盛瑛的手穿透了石壁。然而此刻，盛瑛却好像将死之人一般残喘着，让他提着的心再次落下。
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骂道：“真是晦气！”
今日是帮里每年一次的酒肉大会，他的弟兄们都在跟着魁领人论功行赏、吃香喝辣、抱美人，只有他被派来盯着这么个废物，真他娘的憋屈。
他见盛瑛半死不活的靠在墙边，气就不打一处来，伸手从腰间抽出大虎鞭，骤然一鞭子直往盛瑛身上去！
鞭上衔着倒刺，带着醇厚的内力抽在盛瑛脸上，啪”、巨大的声音响起，盛瑛捂着哆嗦剧痛的左脸、便被疼得抽开了手。
甲卫的身量不算高，此刻却挡住了暗牢仅有的微弱的烛光。他抬起脚猛地踹在盛瑛腹部，将人踹翻在地。
“你他娘的是什么东西！”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盛瑛，扬起手中的虎鞭，“他娘的凭什么爷爷我要受这窝囊气？！”
“啪”！
鞭子落在盛瑛腹肋，击起火辣辣的颤栗，他被迫蜷缩着躯体，下一秒，鞭子落在他手臂。甲卫抽打得大汗淋漓，鞭子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如同冰雹雨点般打在盛瑛身上。
盛瑛异常清晰的感受着身体各部位传来的剧痛，紧紧抿着唇，额角紧绷，冷汗混着热汗和血液将他早已经肮脏的衣裳染得鲜活起来。
甲卫一顿猛抽，仍觉丝毫不解气，他累得停下鞭，忽然勾了嘴角。
他缓缓蹲下，用鞭子托起盛瑛的下颚，眼神凌厉，似笑非笑道：“很痛吧？不过你这点苦算得了什么，当年我跟着帮主打天下的时候、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血。别的不说……”
他死盯着盛瑛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你知道你的好弟弟，现在在受什么刑吗？”
盛瑛的视线已经异常模糊，他只看见眼前的黑衣甲卫靠得非常近，嘴一张一合，直到对方最后一句话落下，他又忽然感受到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的痛，透着一阵又一阵的酸麻。
“……你知道你的好弟弟，现在在受什么刑吗？”
“……好弟弟……什么刑吗？”
他眼神涣散，神智却还能清醒着，脑子里面最后一根线拽着他，让他耳边反反复复都是这句话。
甲卫终于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神色，痛苦、煎熬、气愤、茫然……
他慢慢起身，还没立稳、脚下却忽然一凉，随即他感觉什么流进了鞋子里，然后才是疼痛。
他低下头，脚踝之上插了一把匕首，透过小腿另一侧仿佛可以看见匕首的尖。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盛瑛，方才还羸弱的人竟能徒手把匕首……
盛瑛虚睁着眼，声音清晰的响在整个暗牢里，“伤我可以，不可以伤阿汤，绝不可以……”
他两眼一黑，再度晕了过去。
＊＊
魁领人身上挂着一身雪白的狐皮披风，他眉眼带笑，放肆的扫视着眼前玉般的人儿，来来回回把整个人从头看到尾，又将目光停在这人脸上，只因这双眼睛真是生得太美了。
盛宴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但他整个人被点了穴位，动弹不得丝毫，此刻被绑在刑架上，供狄石帮众贼匪观赏。
刑台上是狄石帮的六把手之一，台下面是一众眼神带着不加掩饰打量和挑衅的甲卫、魁卫。
而先前那个脸上戴着面具将他打晕的黑衣男子便是甲领人，然此刻却是不在刑场。
盛宴知道自己死后这些人也不会放过盛瑛，但在魁领人下令起火的时候，他脑子里面却闪过了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庞来，那人贵不可言，却因为他们的私事被卷入此等危险的任务中。
他此刻竟然开始后悔起来，他不应该去向黎皇请旨，他明明知晓那人在宫里是多么不受宠，他明明该知道，就算岑熄死在狄石帮人手里，他的那位父亲恐怕也不会有任何表示。
只但愿唐腥他们能替他瞒住岑熄，别让他……
天幕明朗开阔，烈阳下火势迅速攀升，大火烧到了盛宴的腿肚子，裙摆烧焦的气味传进他鼻端，火辣辣的灼热吞没了他。
他能听到刑台下一片叫好之声，他们看到杀了自己那么多兄弟的他痛苦，一定很高兴吧。
魁领人八风不动，神色自若，如同谪仙般立在烈阳下，却没淌出一滴汗来。
邢台外老虎石象后面，甲领人身着紫衫，目光如炬盯着魁领人，他不肯放过这人脸上丝毫的表情变化。
魁领人喜好男风，狄石帮上上下下心知肚明，他日常行任务时捉到的一些秀气的男子都会留下来送给这人消遣。因此，昨夜盛宴闯进他们的领地救盛瑛时明明杀了那么多人他也只打昏而已。
而现在，魁领人放着这么个神仙，却一改往日做派，真做起了六把手之一。
放以前，恐怕两人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甲领人觉得简直见了鬼，他撑着石象，招呼身后的甲卫，冷声道：“去把火熄了，做隐蔽点。”
甲卫规规矩矩的穿着万年不变的黑衣，只是帽檐压得极地，他点头，转身离开老虎石像。
“本座手掌狄石虎印，替帮主管束上下，此人杀害、打伤我狄石帮百余弟兄，今日，本座执火刑将这人诛于此地。众弟兄，你们还有什么怨气，都上来一并清算吧！”
魁领人身侧的的魁卫朗声对邢台下的众人宣话，语毕便退至一旁，随着他说喊完话，台下立即骚动起来，不论有仇没仇的纷纷跃上邢台，
魁领人刚走了两步，还没如愿坐下魁领席位，就闻见一股古怪的味道。
两个瘦削的甲卫手上握着大刀，想要往盛宴身上劈，然而火势太大，他们还没碰到火里的人，就被气流烫得大叫起来。
魁领人暗骂一声，还没动作，盛宴身下的大火却忽然落了下去，那股奇怪的味道比之刚才更加浓郁，他看见的是火焰熄灭之下的一地草木灰。
盛宴身上的衣裳已残破不堪，那火眼见就要烧在他的身体上，却莫名其妙的熄了，而身体上的感觉比之刚才的灼热感相反，是彻骨的寒意。
冲上刑台的甲卫和魁卫看着眼前出现的这一幕，开始大吼大叫起来。
左不过“这火可是我们的麟火，怎么会熄”，右不过“莫非魁领人徇私枉法，终究还是舍不得美人死，不过就是做做样子”。
眼见场面混乱躁动起来，魁领人身边的魁卫耐不住上前制止了闹得最凶的一个甲卫，又厉声呵斥了几句，场面这才勉强平静下来。
魁领人不知何时已经脱掉了身上的披风，慢慢上前，冷冷看着盛宴，半响，也不再理会周遭的质疑声，手中蓄力，运满内力的一掌冲盛宴胸口而去——
忽然，人群中不知谁推了谁一把、一个黑衣甲卫往盛宴身上倒去，魁领人这一掌恰好拍在了他的胸口。
盛宴眼睛被这人的黑衣所遮挡，而这人受了一掌倒在地下后，那帽子刚好盖上了他的脸。
盛宴没能看清这人的脸，只隐约感到一丝熟悉，他抬头与魁领人对视了一眼。
魁领人没看地上的甲卫，侧过头不去看盛宴，只吩咐道：“将人拖下去，这个甲卫也关起来。”
＊＊
盛宴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被关进了暗牢，应该还是暗牢里面最差的一个，因为……真的太脏了。
他被人丢进来，身上是难辨的黑色物体，又脏又臭，然而不只是地面，周遭的墙壁上也辨不出原本的样子，甚至连烛台都只有一盏。
狄石帮怎么可能会穷成这样。除非……这里是给死人的墓地。
他察觉到不对劲——太安静了！
他被甲领人打晕后关过一夜暗牢，那一夜的暗牢环境还算好，起码有五个甲卫轮流看着他，气氛热闹。而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抓着已经锈了的铁栏，看到那盏烛台上的红烛已经燃了一半了。
“……咳咳……咳咳咳咳……”
忽然，寂静的暗牢响起第一道活人该有的声音，只是这道声音，带着明显的无力感。
太轻了，如果不是实在太安静，这道咳嗽声都会被夜里的蝉鸣压过去。
盛宴寻着声音慢慢走过去，似乎他的步伐迈得太大，脚步声便显得尤为刺耳。
“别过来。”那道男声再度响起，甚至能通过声音知道那人在后退。
盛宴就顿住了步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怎么会跟他一起被关在这里？
盛宴耐心的等待着，却没有再听见任何声音，他试探的又问了两遍，依然没有回音。
他只好继续走，暗牢的角落里，是一个人一身黑团在一起，他轻轻蹲在这人面前，问：“你怎么了？”
然而，他依然没有听到回答。
莫非……晕过去了？
他摇了两下对方的肩，这人将头埋在腹部，整个人都蜷缩着，好像在极力忍受什么痛苦。
忽然间，盛宴脑海里闪过魁领人那足以致命的一掌，然后一个黑衣甲卫倒在了他身上，替他挡了一掌。
先是麟火忽然熄灭，再是这一掌，真的都是巧合吗？
盛宴缓缓张开了嘴，他犹豫了几秒，把眼前这黑衣人的头抬了起来，入目就是那张熟悉的脸。
他瞳孔缩成了墨点，喃喃自语道：“是你……为什么是你……”
“……你为什么要来送死……”
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奇怪，这位九皇子跟他是什么关系啊，非得为他遭受这些。
岑熄脸上冷汗淋漓，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人却是昏迷不醒。
盛宴看着这个人，就算是这时候，他的意志力还能控制着不让自己的身体看上去太惨。
盛宴打小就有先生授课，八岁便有神童之称，他写过多少家国论述盛氏一族的人头都不够数。然而此时，他却词穷至极，他只想到了可怜这个词。
九皇子真的好可怜。
他想摸一摸这人的心，他想看一看……他想听一听、还跳吗？
但他没有发现，自己伸出的手连指尖都在颤抖，在他触碰到岑熄胸口时，却猛地被一把抓住。
岑熄的手滚烫惊人，他抓得很紧，不让盛宴再动分毫。盛宴挣扎了几下没有任何作用，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岑熄的眼睛，才发现这人眼神涣散，分明还是昏迷状态。
“你真是……”
盛宴的心跳得很快，他依着岑熄抓住他的手，用另一只手飞快的伸向了他心口，却又急急收了速度，好像很怕把人摸疼了。
他感受着岑熄心脏微弱的跳动，骤然吐出一大口血来。
魁领人以黑风掌闻名天下，传闻中掌者会在十二个时辰内心脏骤停而亡，要想救之性命，唯有在三个时辰内与其交换心脏。
此等荒谬的救人法别说是没有人成功过，压根就没有人尝试过。这乃是以命换命之法，如若不成功，死的便是两个人。
盛宴感到手上被抓得更紧了，岑熄眉目间皱在了一起，就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想法。
盛宴缓缓闭上眼睛。
昏暗沉寂的暗牢里，黑衣甲卫的声音猛地炸响。
盛瑛被这突然出现吼声惊得脚下一个踉跄，右肩猝然撞在坚硬的石壁上。
他缓了半刻、虚弱无力的反问：“我这个样子，能做什么？”
他青茫色的袖袍蜿蜒流下鲜红醒目的液体，甲卫见他这模样，也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花眼了。
就在刚才，牢狱里的烛光诡异的闪烁了一下，他仿佛看见盛瑛的手穿透了石壁。然而此刻，盛瑛却好像将死之人一般残喘着，让他提着的心再次落下。
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骂道：“真是晦气！”
今日是帮里每年一次的酒肉大会，他的弟兄们都在跟着魁领人论功行赏、吃香喝辣、抱美人，只有他被派来盯着这么个废物，真他娘的憋屈。
他见盛瑛半死不活的靠在墙边，气就不打一处来，伸手从腰间抽出大虎鞭，骤然一鞭子直往盛瑛身上去！
鞭上衔着倒刺，带着醇厚的内力抽在盛瑛脸上，啪”、巨大的声音响起，盛瑛捂着哆嗦剧痛的左脸、便被疼得抽开了手。
甲卫的身量不算高，此刻却挡住了暗牢仅有的微弱的烛光。他抬起脚猛地踹在盛瑛腹部，将人踹翻在地。
“你他娘的是什么东西！”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盛瑛，扬起手中的虎鞭，“他娘的凭什么爷爷我要受这窝囊气？！”
“啪”！
鞭子落在盛瑛腹肋，击起火辣辣的颤栗，他被迫蜷缩着躯体，下一秒，鞭子落在他手臂。甲卫抽打得大汗淋漓，鞭子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如同冰雹雨点般打在盛瑛身上。
盛瑛异常清晰的感受着身体各部位传来的剧痛，紧紧抿着唇，额角紧绷，冷汗混着热汗和血液将他早已经肮脏的衣裳染得鲜活起来。
甲卫一顿猛抽，仍觉丝毫不解气，他累得停下鞭，忽然勾了嘴角。
他缓缓蹲下，用鞭子托起盛瑛的下颚，眼神凌厉，似笑非笑道：“很痛吧？不过你这点苦算得了什么，当年我跟着帮主打天下的时候、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血。别的不说……”
他死盯着盛瑛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你知道你的好弟弟，现在在受什么刑吗？”
盛瑛的视线已经异常模糊，他只看见眼前的黑衣甲卫靠得非常近，嘴一张一合，直到对方最后一句话落下，他又忽然感受到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的痛，透着一阵又一阵的酸麻。
“……你知道你的好弟弟，现在在受什么刑吗？”
“……好弟弟……什么刑吗？”
他眼神涣散，神智却还能清醒着，脑子里面最后一根线拽着他，让他耳边反反复复都是这句话。
甲卫终于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神色，痛苦、煎熬、气愤、茫然……
他慢慢起身，还没立稳、脚下却忽然一凉，随即他感觉什么流进了鞋子里，然后才是疼痛。
他低下头，脚踝之上插了一把匕首，透过小腿另一侧仿佛可以看见匕首的尖。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盛瑛，方才还羸弱的人竟能徒手把匕首……
盛瑛虚睁着眼，声音清晰的响在整个暗牢里，“伤我可以，不可以伤阿汤，绝不可以……”
他两眼一黑，再度晕了过去。
＊＊
魁领人身上挂着一身雪白的狐皮披风，他眉眼带笑，放肆的扫视着眼前玉般的人儿，来来回回把整个人从头看到尾，又将目光停在这人脸上，只因这双眼睛真是生得太美了。
盛宴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但他整个人被点了穴位，动弹不得丝毫，此刻被绑在刑架上，供狄石帮众贼匪观赏。
刑台上是狄石帮的六把手之一，台下面是一众眼神带着不加掩饰打量和挑衅的甲卫、魁卫。
而先前那个脸上戴着面具将他打晕的黑衣男子便是甲领人，然此刻却是不在刑场。
盛宴知道自己死后这些人也不会放过盛瑛，但在魁领人下令起火的时候，他脑子里面却闪过了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庞来，那人贵不可言，却因为他们的私事被卷入此等危险的任务中。
他此刻竟然开始后悔起来，他不应该去向黎皇请旨，他明明知晓那人在宫里是多么不受宠，他明明该知道，就算岑熄死在狄石帮人手里，他的那位父亲恐怕也不会有任何表示。
只但愿唐腥他们能替他瞒住岑熄，别让他……
天幕明朗开阔，烈阳下火势迅速攀升，大火烧到了盛宴的腿肚子，裙摆烧焦的气味传进他鼻端，火辣辣的灼热吞没了他。
他能听到刑台下一片叫好之声，他们看到杀了自己那么多兄弟的他痛苦，一定很高兴吧。
魁领人八风不动，神色自若，如同谪仙般立在烈阳下，却没淌出一滴汗来。
邢台外老虎石象后面，甲领人身着紫衫，目光如炬盯着魁领人，他不肯放过这人脸上丝毫的表情变化。
魁领人喜好男风，狄石帮上上下下心知肚明，他日常行任务时捉到的一些秀气的男子都会留下来送给这人消遣。因此，昨夜盛宴闯进他们的领地救盛瑛时明明杀了那么多人他也只打昏而已。
而现在，魁领人放着这么个神仙，却一改往日做派，真做起了六把手之一。
放以前，恐怕两人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甲领人觉得简直见了鬼，他撑着石象，招呼身后的甲卫，冷声道：“去把火熄了，做隐蔽点。”
甲卫规规矩矩的穿着万年不变的黑衣，只是帽檐压得极地，他点头，转身离开老虎石像。
“本座手掌狄石虎印，替帮主管束上下，此人杀害、打伤我狄石帮百余弟兄，今日，本座执火刑将这人诛于此地。众弟兄，你们还有什么怨气，都上来一并清算吧！”
魁领人身侧的的魁卫朗声对邢台下的众人宣话，语毕便退至一旁，随着他说喊完话，台下立即骚动起来，不论有仇没仇的纷纷跃上邢台，
魁领人刚走了两步，还没如愿坐下魁领席位，就闻见一股古怪的味道。
两个瘦削的甲卫手上握着大刀，想要往盛宴身上劈，然而火势太大，他们还没碰到火里的人，就被气流烫得大叫起来。
魁领人暗骂一声，还没动作，盛宴身下的大火却忽然落了下去，那股奇怪的味道比之刚才更加浓郁，他看见的是火焰熄灭之下的一地草木灰。
盛宴身上的衣裳已残破不堪，那火眼见就要烧在他的身体上，却莫名其妙的熄了，而身体上的感觉比之刚才的灼热感相反，是彻骨的寒意。
冲上刑台的甲卫和魁卫看着眼前出现的这一幕，开始大吼大叫起来。
左不过“这火可是我们的麟火，怎么会熄”，右不过“莫非魁领人徇私枉法，终究还是舍不得美人死，不过就是做做样子”。
眼见场面混乱躁动起来，魁领人身边的魁卫耐不住上前制止了闹得最凶的一个甲卫，又厉声呵斥了几句，场面这才勉强平静下来。
魁领人不知何时已经脱掉了身上的披风，慢慢上前，冷冷看着盛宴，半响，也不再理会周遭的质疑声，手中蓄力，运满内力的一掌冲盛宴胸口而去——
忽然，人群中不知谁推了谁一把、一个黑衣甲卫往盛宴身上倒去，魁领人这一掌恰好拍在了他的胸口。
盛宴眼睛被这人的黑衣所遮挡，而这人受了一掌倒在地下后，那帽子刚好盖上了他的脸。
盛宴没能看清这人的脸，只隐约感到一丝熟悉，他抬头与魁领人对视了一眼。
魁领人没看地上的甲卫，侧过头不去看盛宴，只吩咐道：“将人拖下去，这个甲卫也关起来。”
＊＊
盛宴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被关进了暗牢，应该还是暗牢里面最差的一个，因为……真的太脏了。
他被人丢进来，身上是难辨的黑色物体，又脏又臭，然而不只是地面，周遭的墙壁上也辨不出原本的样子，甚至连烛台都只有一盏。
狄石帮怎么可能会穷成这样。除非……这里是给死人的墓地。
他察觉到不对劲——太安静了！
他被甲领人打晕后关过一夜暗牢，那一夜的暗牢环境还算好，起码有五个甲卫轮流看着他，气氛热闹。而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抓着已经锈了的铁栏，看到那盏烛台上的红烛已经燃了一半了。
“……咳咳……咳咳咳咳……”
忽然，寂静的暗牢响起第一道活人该有的声音，只是这道声音，带着明显的无力感。
太轻了，如果不是实在太安静，这道咳嗽声都会被夜里的蝉鸣压过去。
盛宴寻着声音慢慢走过去，似乎他的步伐迈得太大，脚步声便显得尤为刺耳。
“别过来。”那道男声再度响起，甚至能通过声音知道那人在后退。
盛宴就顿住了步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怎么会跟他一起被关在这里？
盛宴耐心的等待着，却没有再听见任何声音，他试探的又问了两遍，依然没有回音。
他只好继续走，暗牢的角落里，是一个人一身黑团在一起，他轻轻蹲在这人面前，问：“你怎么了？”
然而，他依然没有听到回答。
莫非……晕过去了？
他摇了两下对方的肩，这人将头埋在腹部，整个人都蜷缩着，好像在极力忍受什么痛苦。
忽然间，盛宴脑海里闪过魁领人那足以致命的一掌，然后一个黑衣甲卫倒在了他身上，替他挡了一掌。
先是麟火忽然熄灭，再是这一掌，真的都是巧合吗？
盛宴缓缓张开了嘴，他犹豫了几秒，把眼前这黑衣人的头抬了起来，入目就是那张熟悉的脸。
他瞳孔缩成了墨点，喃喃自语道：“是你……为什么是你……”
“……你为什么要来送死……”
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奇怪，这位九皇子跟他是什么关系啊，非得为他遭受这些。
岑熄脸上冷汗淋漓，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人却是昏迷不醒。
盛宴看着这个人，就算是这时候，他的意志力还能控制着不让自己的身体看上去太惨。
盛宴打小就有先生授课，八岁便有神童之称，他写过多少家国论述盛氏一族的人头都不够数。然而此时，他却词穷至极，他只想到了可怜这个词。
九皇子真的好可怜。
他想摸一摸这人的心，他想看一看……他想听一听、还跳吗？
但他没有发现，自己伸出的手连指尖都在颤抖，在他触碰到岑熄胸口时，却猛地被一把抓住。
岑熄的手滚烫惊人，他抓得很紧，不让盛宴再动分毫。盛宴挣扎了几下没有任何作用，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岑熄的眼睛，才发现这人眼神涣散，分明还是昏迷状态。
“你真是……”
盛宴的心跳得很快，他依着岑熄抓住他的手，用另一只手飞快的伸向了他心口，却又急急收了速度，好像很怕把人摸疼了。
他感受着岑熄心脏微弱的跳动，骤然吐出一大口血来。
魁领人以黑风掌闻名天下，传闻中掌者会在十二个时辰内心脏骤停而亡，要想救之性命，唯有在三个时辰内与其交换心脏。
此等荒谬的救人法别说是没有人成功过，压根就没有人尝试过。这乃是以命换命之法，如若不成功，死的便是两个人。
盛宴感到手上被抓得更紧了，岑熄眉目间皱在了一起，就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想法。
盛宴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