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Chapter7

  远处落日逐渐沉溺于大海,然后被海浪沉默而温柔地淹没,只留下一片余晖在橘色海面起伏。

  闻驭突然很想问秦声林为什么回来,为什么找上他,又是为什么要以这样的身份,在这样的时机重新踏入他的生活。他心里又忽然升起一些恶劣的想法,想揪住他衣领恶狠狠地说,既然来了就再也别想离开。

  但闻驭想说的话都在秦声林回过头的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秦声林从窗外大片橘色的落日余晖中转身,走近闻驭,抬手用指背刮了下他的鼻尖:“想什么呢,这副表情。”

  闻驭张张嘴:“我...”

  秦声林低低地笑了,闻驭这个样子在他看来可爱得过分。他心情突然变得好起来了,心想闻驭也不像是自己想象中“闻少”风流成性游刃有余的样子,至少在他面前不是。

  于是他恶劣地靠的更近了。

  闻驭甚至能感受到两人的鼻息交错,缠绵,然后轻轻落在他的唇峰上。

  秦声林稍稍偏过头去,于是他温热的鼻息又打在闻驭的侧脸。

  “看呆了都,在看什么呢。”他轻声说着,语气暧昧,“——我吗?”

  闻驭哼笑一声,顺着他的话:“对,看你好看,怎么着?”说着凑得更近,挑衅似的伸出舌尖,在秦声林的唇角舔了一下。

  秦声林被闻驭的举动惊了一下,随即呼吸加重,唇角湿润微凉的触感让他的身体仿佛过电般微微颤栗,于是他将躯体献给欲望的恶魔。

  他将手抚上闻驭的侧脸,先是唇角,再到唇峰,最后唇齿相依。

  他们缓慢地吻着。

  舌尖相互引诱,触碰,缱绻而极致温柔,像是日落时分海浪拥上沙滩的缠绵。

  他们相拥着陷入意乱情迷,十一年前大胆热烈的少年爱意和十一年间隐晦无声的思念最终在十一年后打败了时间本身。

  “闻哥,在家吗?开开门!”钟锦意的声音从门外模模糊糊地传进屋里。

  “!!”闻驭惊了一跳,慌忙推开秦声林。

  闻驭扭头无声地骂了一句,恨不得拍死自己:“我居然忘了周日晚钟锦意要来。”

  他来不及多想,拉起秦声林冲进自己房间,让他钻进衣柜里躲起来。外面钟锦意还在喊着,闻驭见秦声林还是一副喘着粗气没缓过劲的样子,警告地一指:“给我喘小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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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哥,你怎么了?”钟锦意把路上打包来的饭菜放到餐桌上,觉得闻驭的脸色怎么看都不对劲,“昨晚喝多了?”

  闻驭:“...”被某个躲在衣柜里的家伙亲的。

  他没否认,去洗手间想洗把脸,一照镜子才发现自己简直是偷情后面部特征的教科书典范。湿润的双眼,脸颊上莫名其妙的红晕,以及微微肿起的唇珠明晃晃地展现了方才战况的激烈,也只有钟锦意这个心大的以为他是喝酒喝成这样的。

  秦声林在衣柜里猫着腰蹲了一会,觉得腰酸背痛。他在黑暗中摸摸索索着,想换个姿势,结果小腿一伸就踢倒一个纸箱子,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赶紧捡起来抱在怀里,收回腿换了个跪坐的姿势。

  箱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秦声林忍不住把衣柜门推开一条小缝,微黄的暖光从缝里斜斜地照了进去。

  他看清了那个箱子。

  上面印着一个知名音响品牌的logo,以及一个唱片机的图案。从包装来看完全没有拆封的痕迹,保存得很好。

  但为什么闻驭没有拆开?又为什么一直塞在衣柜里?

  直到他看见箱子侧边被透明胶带粘住的一张便签纸。那张纸已经发黄卷了边,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但是秦声林马上就辨认出来了:

  亲爱的秦:

  祝你生日快乐!

  落款是闻,时间是十一年前的夏末。

  秦声林的呼吸一下子停滞了。他强忍着内心奇怪的感觉,在衣柜里快速摸索着,妄图找到多年前那个夏末留下的痕迹。

  他发现刚才放纸箱子的位置底下还有些什么,借着昏暗灯光依稀能辨认出是一沓唱片。

  秦声林随手抽出一张,结果那唱片竟软趴趴地拦腰截断,他惊了一下,手里装着唱片机的箱子没拿稳,就要摔到地上。

  那一瞬间秦声林想了很多,当即决定牺牲自己保护唱片机。于是他向前扑着抢抱住唱片机,然后衣柜门被大力冲开,连人带机稀里哗啦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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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锦意把餐盒一个个打开摆好,又拿出一瓶葡萄汁倒在两人的杯子里,掏出手机咔咔拍了几张照,对晚餐表示十分满意。

  闻驭正弯腰从消毒柜里取碗筷,房间里忽然砰的一声响,然后是物品散落稀里哗啦的声音。

  闻驭:“...“他默默从消毒柜多拿了一份餐具。

  钟锦意吓得手机差点掉进菜里:“我去,闻哥你房间什么声音,进贼了?”

  他飞快抄起一个大汤勺就冲了过去,小心翼翼推开房门,然后就看见了大半个身体在衣柜外,正摔得四仰八叉的秦声林。

  钟锦意魂都快飞了,被闻驭从身后一把摁住肩膀:“别怕,老熟人了。”

  “老熟人”把两条长腿从衣柜中抽出来,拍拍衣服站起身,笑得一脸无辜:“嗨,钟锦意。”

  钟锦意欲哭无泪,从老熟人的衣柜里爬出另一个老熟人,他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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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秦哥你是回国了?”钟锦意心有余悸,夹菜的手还在微微抖着,“真不是什么为爱囚禁多年的戏码吧?”

  “真不是。”闻驭被他逗笑了,示意他喝口果汁压压惊,“你少上网看些有的没的。”

  钟锦意瞅瞅秦声林,又看看闻驭,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瞪得老大:“那你们这是和好了?”

  闻驭:“没有。”

  秦声林:“是的。”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秦声林满脸震惊混杂着一分委屈两分凄凉正要说什么,被闻驭狠狠瞪了一眼,憋憋屈屈地闭了嘴。

  钟锦意看着他俩眉来眼去,忽然觉得闻驭的表情生动得有些新奇,勉为其难地站了秦声林的队。

  于是他拍拍闻驭,语重心长地说:“既然你们两个还能重新遇见,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有什么话不能说开了呢?”

  闻驭心说他和秦声林之间其实没什么话是没说开的。

  或许正是因为所有话早在很多年前就说开了,才使得遗憾和不甘成为了这段感情的尾声,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一直在心尖上恋恋不忘地循环播放,于是见面时拥抱和亲吻成为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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