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严老有所不知，我五年前跟随五殿下去了漠北，那时这念禾还在乐府，等我们从漠北回来，这人就找不到了，请严老仔细想想，五年前，乐府是否有一位名叫念禾的舞姬。”廷昭说道。
“这时间有点久了，记不大清了，不过乐府舞姬都有登记名册的，我给你们找找，过几天你再来吧。”严老一脸严肃，并不像刚进来时与春山吵嚷的刻薄样子。“但是下次来，不许带这家伙！”严老拿手指了指春山。
“这怎么说的？”春山有些尴尬，“您好歹是我师父不是？”
“我可没你这样的徒儿！”严老脸上又是一股怒气，廷昭不解，问道：“严老既是春山师父，为何……”
“他当年来乐府投奔我，我将他当徒儿一般苦心栽培，倾囊相授，没想到，他这个不务正业的，竟然觉得学习音律苦闷，竟然背着我偷偷去净身，成了个宫里的太监！”说着照着春山的太监帽来了一巴掌。
廷昭见状忍不住笑了：“那看来春山是真的怕极了苦闷。”
春山又笑闹着辩驳了一通，二人就拜别严老，离开乐府回到了庆安殿。
廷昭赶紧将严老所言告诉怀若，怀若背对着廷昭，在拨弄香炉里的香灰，只叮嘱廷昭过几日再去一躺，就没有声音了。屋子里一片寂静，火炉里的炭烧得发红，屋子里很温暖，但怀若还是披着一件白色斗篷，看起来并不满意屋子里的温度。
明日一早，我就去神锐司。”廷昭先打破了寂静。
怀若没说话，拨弄香灰的手似乎有些急躁，几次碰到香炉壁，发出刮擦的声音。
“明晚我就得在神锐司住了，虽然神锐司内衙就在宫里，但离庆安殿远着呢……”
“我知道。你早些回去收拾了东西，明日一早就过去吧。”怀若说道。
廷昭忍不住起身走到怀若身后，他其实很想从背后抱一抱怀若，就像刚回到姜国那天晚上一样，但面前的人却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廷昭思忖片刻，走到怀若旁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怀若的没拿香片的那只手。
怀若的手很冷，肤质光滑细腻，不像是一个男子的手，此时握在廷昭的手里，倒像一块玉，让人忍不住不停摩挲，细细地雕琢。
“有事赶紧让春山去找我，我会把该做的事尽快做完。”廷昭这话像是只说了一半。
他想尽快把该做的事做完，然后赶紧回到怀若身边，但身边的人还是一言不发，廷昭的后半句话就哽在了喉咙里。
怀若将香炉里的灰铺平又堆起，堆起又铺平，不停地重复着。
被廷昭握着的手逐渐发热，掌心变得潮湿，但依然被廷昭紧紧握着。怀若的眼睛紧盯着香炉，不敢与廷昭的眼神相对。
廷昭看着眼前的人，像是等待着着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等到，屋子里重新陷入寂静。
良久，廷昭松开了怀若的手：“那……殿下早些歇息，我走了。”
怀若刮香灰的手还在继续，像是没听出廷昭语气里的失望一般，没有回应。直到廷昭沉重的脚步声走到门口，拉开了紧闭着的房门，一阵冷气突然涌进屋里，怀若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放下了手中的香片转身急声说道：“廷昭！”
已经走到门口的廷昭听到这一声，两步就又走到了怀若跟前，脸上哪还有刚才的失落，满眼控制不住的期待，笑着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早些睡，听说李长使脾气不好，你……多小心。”怀若的眼珠四处转，就是没法直视眼前的人。
“好，我会的。”说完伸手将怀若揽进怀里，轻轻地抱了一下，就松开了。
直到廷昭离开屋子，关上了门，怀若才反应过来。
他走回床前，轻轻地脱下斗篷，准备上床睡觉。但辗转反侧多时，怎么也睡不着，或许因为窗外月色明亮，透过窗纸渗进了许多光，又或许屋外的风声太吵，又或者……
终于，怀若忍不住，穿上衣服，出了门。
廷昭的房间早早就熄了灯，怀若站在院中看了看那个黑的灯的屋子，转身走出了庆安殿。
冬日里的融融月色打到人身上似乎带着一阵寒意，怀若原本想着反正也睡不着，就出来散散步，但走着走着就又来到了甘泉殿。
在门口徘徊片刻，怀若还是进去了，不然的话，怀若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如果是在漠北，怀若定是要把廷昭叫起来，带他到房顶看月亮的。
但如今不同了，那个带他看月亮的猎狐少年在怀若的记忆里蒙了一层灰，怎么也擦不掉了。
从庆安殿到甘泉殿路程不短，怀若有些累，就倚靠在了只剩一半的廊下，看着眼前的景象，回忆自己与母亲住在这里的时光。
怀若是个不得宠爱的孩子，虽然降生在人人向往的皇宫，但没过上常人想象中那种尊贵的生活。像是老天硬塞进皇宫的蠢笨婴孩，在这样一个权势利益的核心中无所适从地长大。
他的母亲曾是乐府的舞姬，生长在鱼龙混杂的教坊，被乐府的贵人选中，得以入宫。皇帝初见她时，她正扭捏着舞步，小心翼翼地在皇宫家宴上舞蹈，其他舞姬翻飞的绸带，也没能掩住她的瑟缩窘态。终于，在做出扭身的动作时，打翻了宴席上一位王爷的杯盏。王爷脸上的愠色难以掩饰，但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停下瑟瑟发抖的舞姬，王爷也不好发作。
皇帝却似乎很是欣赏这一幕，盘桓着手里的酒杯，不怒自威的脸上是难以参透的微笑，他不仅仅是在欣赏因恐惧而无措的美人，更是欣赏那位王爷强忍怒火的表情，搭配杯中的美酒，愈发值得玩味。
皇帝盯着台下伏低认罪的美人们，半晌，指了指打翻杯盏的舞姬，她迷茫着抬起头，手中用来舞蹈的帕子被她揉的又皱又湿，在纤长的指尖打着圈圈。皇帝没有惩罚她，反而将她抱在了自己的腿上，当晚便抱回宫中临幸了她。
对于她而言，这该是莫大的恩赐。皇帝所给予的，无论什么，都是不可抗拒的恩赐，应当感恩戴德，叩首以谢才是。
“这时间有点久了，记不大清了，不过乐府舞姬都有登记名册的，我给你们找找，过几天你再来吧。”严老一脸严肃，并不像刚进来时与春山吵嚷的刻薄样子。“但是下次来，不许带这家伙！”严老拿手指了指春山。
“这怎么说的？”春山有些尴尬，“您好歹是我师父不是？”
“我可没你这样的徒儿！”严老脸上又是一股怒气，廷昭不解，问道：“严老既是春山师父，为何……”
“他当年来乐府投奔我，我将他当徒儿一般苦心栽培，倾囊相授，没想到，他这个不务正业的，竟然觉得学习音律苦闷，竟然背着我偷偷去净身，成了个宫里的太监！”说着照着春山的太监帽来了一巴掌。
廷昭见状忍不住笑了：“那看来春山是真的怕极了苦闷。”
春山又笑闹着辩驳了一通，二人就拜别严老，离开乐府回到了庆安殿。
廷昭赶紧将严老所言告诉怀若，怀若背对着廷昭，在拨弄香炉里的香灰，只叮嘱廷昭过几日再去一躺，就没有声音了。屋子里一片寂静，火炉里的炭烧得发红，屋子里很温暖，但怀若还是披着一件白色斗篷，看起来并不满意屋子里的温度。
明日一早，我就去神锐司。”廷昭先打破了寂静。
怀若没说话，拨弄香灰的手似乎有些急躁，几次碰到香炉壁，发出刮擦的声音。
“明晚我就得在神锐司住了，虽然神锐司内衙就在宫里，但离庆安殿远着呢……”
“我知道。你早些回去收拾了东西，明日一早就过去吧。”怀若说道。
廷昭忍不住起身走到怀若身后，他其实很想从背后抱一抱怀若，就像刚回到姜国那天晚上一样，但面前的人却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廷昭思忖片刻，走到怀若旁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怀若的没拿香片的那只手。
怀若的手很冷，肤质光滑细腻，不像是一个男子的手，此时握在廷昭的手里，倒像一块玉，让人忍不住不停摩挲，细细地雕琢。
“有事赶紧让春山去找我，我会把该做的事尽快做完。”廷昭这话像是只说了一半。
他想尽快把该做的事做完，然后赶紧回到怀若身边，但身边的人还是一言不发，廷昭的后半句话就哽在了喉咙里。
怀若将香炉里的灰铺平又堆起，堆起又铺平，不停地重复着。
被廷昭握着的手逐渐发热，掌心变得潮湿，但依然被廷昭紧紧握着。怀若的眼睛紧盯着香炉，不敢与廷昭的眼神相对。
廷昭看着眼前的人，像是等待着着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等到，屋子里重新陷入寂静。
良久，廷昭松开了怀若的手：“那……殿下早些歇息，我走了。”
怀若刮香灰的手还在继续，像是没听出廷昭语气里的失望一般，没有回应。直到廷昭沉重的脚步声走到门口，拉开了紧闭着的房门，一阵冷气突然涌进屋里，怀若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放下了手中的香片转身急声说道：“廷昭！”
已经走到门口的廷昭听到这一声，两步就又走到了怀若跟前，脸上哪还有刚才的失落，满眼控制不住的期待，笑着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早些睡，听说李长使脾气不好，你……多小心。”怀若的眼珠四处转，就是没法直视眼前的人。
“好，我会的。”说完伸手将怀若揽进怀里，轻轻地抱了一下，就松开了。
直到廷昭离开屋子，关上了门，怀若才反应过来。
他走回床前，轻轻地脱下斗篷，准备上床睡觉。但辗转反侧多时，怎么也睡不着，或许因为窗外月色明亮，透过窗纸渗进了许多光，又或许屋外的风声太吵，又或者……
终于，怀若忍不住，穿上衣服，出了门。
廷昭的房间早早就熄了灯，怀若站在院中看了看那个黑的灯的屋子，转身走出了庆安殿。
冬日里的融融月色打到人身上似乎带着一阵寒意，怀若原本想着反正也睡不着，就出来散散步，但走着走着就又来到了甘泉殿。
在门口徘徊片刻，怀若还是进去了，不然的话，怀若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如果是在漠北，怀若定是要把廷昭叫起来，带他到房顶看月亮的。
但如今不同了，那个带他看月亮的猎狐少年在怀若的记忆里蒙了一层灰，怎么也擦不掉了。
从庆安殿到甘泉殿路程不短，怀若有些累，就倚靠在了只剩一半的廊下，看着眼前的景象，回忆自己与母亲住在这里的时光。
怀若是个不得宠爱的孩子，虽然降生在人人向往的皇宫，但没过上常人想象中那种尊贵的生活。像是老天硬塞进皇宫的蠢笨婴孩，在这样一个权势利益的核心中无所适从地长大。
他的母亲曾是乐府的舞姬，生长在鱼龙混杂的教坊，被乐府的贵人选中，得以入宫。皇帝初见她时，她正扭捏着舞步，小心翼翼地在皇宫家宴上舞蹈，其他舞姬翻飞的绸带，也没能掩住她的瑟缩窘态。终于，在做出扭身的动作时，打翻了宴席上一位王爷的杯盏。王爷脸上的愠色难以掩饰，但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停下瑟瑟发抖的舞姬，王爷也不好发作。
皇帝却似乎很是欣赏这一幕，盘桓着手里的酒杯，不怒自威的脸上是难以参透的微笑，他不仅仅是在欣赏因恐惧而无措的美人，更是欣赏那位王爷强忍怒火的表情，搭配杯中的美酒，愈发值得玩味。
皇帝盯着台下伏低认罪的美人们，半晌，指了指打翻杯盏的舞姬，她迷茫着抬起头，手中用来舞蹈的帕子被她揉的又皱又湿，在纤长的指尖打着圈圈。皇帝没有惩罚她，反而将她抱在了自己的腿上，当晚便抱回宫中临幸了她。
对于她而言，这该是莫大的恩赐。皇帝所给予的，无论什么，都是不可抗拒的恩赐，应当感恩戴德，叩首以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