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和亲

  马蹄声由远及近,顾酌被人向后一拽,刀锋只削下了他的一缕青丝,沈啸行俯身,单臂将人捞在马上带走了。

  仰云被砍得连连倒退,一时不防,被人从背后划下一刀,他倒在地上,止不住地咯血,起不来了。

  他索性直接闭了眼,等待着谁能给他个痛快,意想中的死亡没来到,却等到了一个温和的声音,说:“玄帝有令,留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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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啸行,我/操/你娘!”顾酌伏在沈啸行膝上,沈啸行强摁着人,才没让他半路摔下去。

  沈啸行在北玄的坚定想法,在看到顾酌命悬一线的时候,被打碎的丝毫不剩。

  顾酌嘴上手上都没闲着,连打带骂,他一手拽住沈啸行的小辫,一手抄着他的衣领,直往旁侧栽去,二人双双滚落马下。

  遍地尸体,地面黑红,地缝里都渗着血,血腥气浓重到令人作呕,犹如人间地狱,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就算坐上了龙庭也觉得无力。顾酌的白色大氅被染的通红,他撑地而起,骑着沈啸行就打。

  他掀拳裸袖,狠狠捶打,打的沈啸行偏头,鼻腔里都是积血,顾酌一拳接着一拳,他也没敢躲,积血吐都来不及吐出来,只能全都咽了回去。

  他打累了,死死拽着沈啸行的领子,给他上半身拎起来了一半,无声地哭。

  “他/妈/的,你往死里骗我啊。”顾酌从牙缝里逼出了句话,他浑身颤抖,眼眶蓄满泪水,顺着鼻尖滚落,落在了沈啸行的脸上。

  沈啸行没有挣扎,生受了他这几下,喃喃说:“对不起。”

  “所以呢?你跟我说过的话全都是在过家家吗?”

  顾酌输的彻底,败在了他笃定的这段感情里。

  “我的人生是残桥,是绝路,我必须炮火连天,没有退路。”

  顾酌把沈啸行重重磕在地上,眼底都是憎恨之色,发狠说:“你可滚吧。”

  沈啸行头磕在地上,被砸的眼冒金星,只在朦胧间感觉顾酌放开了手,他挺直身迅速拔出冠上那支茉莉簪,直往自己脖颈刺去。

  沈啸行一把抢了过来,簪子穿过他的掌心,他顾不了那么多,凭着腰力起身死死抱住了顾酌。

  他被顾酌这一下弄得直害怕,心中一片混乱,顾酌使劲推他,他也不敢放开手,颤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顾酌放弃了挣扎,他低声哽咽,终于放声大哭,泪水滂沱而下:“你骗了我这么久,现在怎么不杀了我啊?”

  他一张脸早已通红,沈啸行给他揉着后心,连忙哄道:“是我畜牲,我错了,我发誓我会弥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顾酌伸手抹了一把脸,草草擦拭了那些泪痕,用左臂狠狠推开沈啸行,声音抽噎,道:“去你妈的吧,食言狗。”

  他疲惫且无助,只踉跄走了两步就感觉双腿发麻,终于支撑不住,膝盖见软,眼前浮现密密麻麻的黑白格子,意识虚无,整个人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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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亲的队伍已经向西行了一月,已经过了西凛边境,赶一赶今晚就能到西凛行宫,还不知南暻的事,但途中耳朵也没闲着,这一月里西凛的龙庭就易了主。

  听说是让弟弟亲手砍了头颅。

  春月闻言大喜,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直问道:“那个杀千刀的丧了命,公主岂不是即刻便能回南暻了?”

  余凭枫摇了摇头。

  事与愿违,西凛的意思是和亲事宜不变,公主要入乡随俗嫁给新的凛帝,也就是先帝的弟弟。

  “啊?”

  春月不由得为顾随欢的未来担忧,语带哽咽道:“他哥都被他砍下头颅了!若非是滔天恨意,谁会这么做?公主又是先帝求娶的人,若是嫁过去,天爷,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顾随欢低眸,只挥了挥手,就放下了帘子,示意大军继续前行。

  余凭枫出言安慰春月:“臣等五万大军皆是三公主的后盾,看看谁有这个胆量,敢欺负我们公主!”

  怎么说,顾随欢都是为了国家安定军队稳定嫁过去的。

  顾随欢人在轿里,一直没有出声,她其实并不在意自己嫁给谁,思绪飘渺,还惦记着那个咬人的小狼崽子。

  到行宫时已是日落时分,夕阳西下,黄昏还留有残余的温暖,全部照射在了红绸子上。

  虽是行宫,但奢华未减半分。从行宫顶上滚落宽大红绸,一根足有百米长,被余晖照得红光映眼,像是女子醉了红妆。

  顾随欢在行宫沐浴后就换上了西凛的婚服,行宫里宫内不远,顾随欢披上皂纱就上了婚轿,又起程进了皇宫。

  从行宫到皇宫的路线上都在地面铺上红锦,顾随欢陪嫁的十里红妆就在后面跟着,能看到的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灯面提着“百年好合”,路边的每根树枝上也都挂了姻缘结,用来祈求缘分永不止息。

  到了皇宫内,春月扶了顾随欢下轿步入凛帝寝宫,每走一步,西凛的婢子就漫天扬花,沉重的冠压得她直低头,顾随欢只在皂纱下看着花瓣被踩在脚下,步步生香。

  春月一扫之前的担忧,因为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么大的阵仗,明显是用了心的。

  不光是用了心,对三公主也很上心。

  不出二刻钟,顾随欢就坐在了寝宫榻上,她心里忧郁,还想着原野。从那日起,他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府里人都说他跑出去就没了影,看不清是往哪里跑了,再也没有找到过他。

  她大婚的皂纱由十八中米汤娇色丝线织成,就像是湖中泛了白,盖头是多层月影纱,顾随欢红妆朱唇,衬得她更玉软花柔。

  她摸了摸凌云髻上的凤冠,还是她母亲给她留下的嫁妆,期盼她夫妻恩爱,和鸣铿锵,她自觉好笑,但还是想图个兆头。

  殿门被徐徐打开,凛帝不紧不慢,一步一步靠近,月影纱朦胧,顾随欢看不清来人长什么样,紧张的手指绕手指。

  人伦师傅也跟着上了来,塞给凛帝一张画,带着笑高声道:“宜室宜家,相敬如宾,缘定三生,载明鸳谱。请陛下掀起盖头——”

  只听金器在托盘里被人拿起的声音,顾随欢的月影纱被人缓缓挑开,眼前逐渐清晰,她从小往上打量来人,直到对上那双眼。

  是那双琥珀色的剪水双瞳。

  她突然就回想起了在佛光寺求来的签。

  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星花溪,疑是故人来。

  “礼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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