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败事

伏城在伏泰和安妮的护送下进入会场,不一会儿,知道他身份的人都簇拥上去曲意奉承。
他接过安妮倒来的水喝了一口,眼睛却始终盯着陈宜家。
他眼底似有一团灼热的火焰在燃烧,修长的手指用力地扣住水杯,指骨都泛出了狰狞的苍白,好像要徒手捏碎杯子一般。
陈宜家像没看见一般移开了眼。
这么咬牙切齿……至于么,她又没真打算开枪。
将枪妥帖收好,陈宜家心里对男人小心眼的认知又刷新了一层,她知道现在自己是众矢之的,手中的这把杀伤性武器是她所能倚仗的唯一。
鲁曼不愧在亚丁酒店做了这么多年的主管,各个楼层被困的客人在服务生的护送下络绎进入拍卖场,他们有的面如死灰,显然还没缓过神来,有的掩嘴低泣,有的抽烟咒骂,一时之间,阴郁与不安笼罩在焦躁的拍卖场的上方。
“陈经理……”
这时,一道怯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陈宜家转过头,看见一张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面孔。
年轻女人有点紧张地攥着手道:“陈经理,我是……”她眼中的殷切还没完全浮上来,冷不丁看见一旁的褚敏,她身形一僵,眼神闪躲道:“敏、敏姐……”
陈宜家扫了眼年轻女孩和褚敏,“你是……”
“后勤部新来的实习生。”褚敏截断陈宜家的话,她微微一笑,待年轻女孩脸色讪讪时,褚敏又抱起臂,悠悠接了下半句,“也是把我这个主管锁进储物间的人。”
年轻的实习生瞬间面如菜色,偏褚敏还补了句。
“喂,陈宜家,你知道她在背后叫你什么吗?”褚敏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她叫你白莲花。”
陈宜家愣了下,而后淡淡道:“挺贴切。”
实习生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慌忙摆手,“我、我不是故意的陈经理,我只是……我、你不要杀我!”
女人哭啼的声音很快引来了一众目光,陈宜家紧了紧手里的枪支,这时,一声清脆的巴掌扇断了实习生的哭声。
“嚎什么,再闭不起你的嘴,老娘也把你锁柜子里,你看有没有人救你。”褚敏不耐道。
捂着脸的实习生看着周遭或看好戏或冷漠的目光,不禁打了个颤,不敢再吱声。
“这种人就是欠收拾。”看着躲在一边不敢再来套近乎的实习生,褚敏转着手腕抱怨道。
陈宜家瞥了眼她俩,“她差点害死你,你倒是不计较。”
褚敏停下转手腕的动作,看向陈宜家,“做人留一线,不给别人留后路也就意味着不给自己留后路。”
陈宜家定定地看着她,而后轻笑了一下。
“谢谢。”
她听出了褚敏的劝诫之意,她知道自己做事太绝,以至于弄了个声名狼藉,蛰伏几年才重新在盈富站住脚跟——往日从没人和她说过这些,不管怎样,这声谢是真诚的。
褚敏知道陈宜家多少听进去了点,也耸了下肩。
闹剧匆匆收场,此刻,距离袭击发生已经三个小时。
等待是漫长的,也是煎熬的。
“鲁曼先生,救援怎么还没到?”人堆里,不知谁惴惴地问了一句。
像水滴投入大海,会场表面虽然还是风平浪静,但已有涟漪泛起。一朵云汇聚成一场大风暴往往只需要片刻,压抑的躁动与不安在人群里扩散,不断有人在低声议论着。
“不是说警察已经进入酒店了吗?”
“该死的无政府主义者,该死的伊斯兰激进分子,如果这是在墨尔本,这些暴徒早就被击毙了……”
“我明天一早还有航班,上帝啊!”
各种语言碾压在一起,人们焦灼地谈论、探听,就像被困在玻璃罐里的苍蝇,混乱无疑在扩大。
鲁曼尽力安抚着众人的情绪,可惜效果甚微。
一片嘈杂中,伏泰跟着伏城走向了拍卖场的外廊。
“现在是什么情况?”伏城嗓音低沉。
“不太乐观。”大洋彼岸的傅川在电话那头严肃道,“亚丁的警队力量薄弱,根据我这边的媒体报导,除了你所在的亚丁酒店,还有多家当地商场和车站遇袭,特种部队估计还得从萨那调遣。城,你得做好最坏打算,伯父临行前不是给了你把左轮防身吗。”傅川刻意压低了声音。
提到这个,伏城就一肚子窝火,“被人偷了。”
“什么?”傅川哑然了一秒。
就在这时,一道窸窣的动静在背后响起,伏城警觉地回头,挂断电话,向伏泰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伏泰就拎着个人过来了。
伏城一看,乐了。
赵启脸色登时不好看了,“放开我!”
伏泰松开手,赵启撇着嘴调了下领带,他看着伏城向自己走近,不禁有些发怵地倒退了一步,“你干嘛?”
伏城懒得和他废话,“你刚听到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听到。”赵启说完就要拔腿溜,伏城劈手夺过了他的手机,看了眼拨出去的电话,登时脸色大变。
赵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整个儿拎了起来掼在墙上,他顿时心肝脾肺囫囵颤了起来,一半是痛的,一般是怕的。
狗日的伏城,看着没几两肉,谁知道手这么黑。
可还没等他骂出声,那双悍戾黑眸就已近在眼前。
“你给媒体打电话了?”
“关你屁事!”赵启痛得龇牙咧嘴。
伏城冷冷摔开他,“蠢货!”
与此同时,亚丁大酒店外,数十辆警车围着四个通道口。
全副武装的武警拿着喇叭朝里面喊着话,而一个戴着头巾的恐怖分子仅仅是在窗口露了下脸,就抬起手里的AK突击枪朝下扫射,警察局长挥停狙击手,“停下,有人质!”
一个瑟瑟发抖的女人被掐在恐怖分子手里,对着楼下的警员哭喊,而劫持她的恐怖分子则冷漠地看着楼底下的包围圈,神情麻木。
局长看着恐怖分子,愣怔:“天呐,他们都还是孩子。”
就在不久之前,一名自杀式炸弹袭击者在警察局外引爆了一辆汽车,造成三名警察死亡,二十多人受伤,而那个自杀者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这帮畜生……”局长喃喃。
这时,一个警员跑过来说了句话,局长立刻暗骂了声,跑出警戒带外,一把抢下媒体正在拍摄的镜头,可惜已经晚了。
一则资讯已经通过电视传达到各大网络平台上。
站在窗口的恐怖分子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他拨了下耳麦,对着手里女人的太阳穴开了一枪,而后就消失在了警方的视线里。
拍卖场里,聚集的人员还在讨论着救援部队何时到来的问题。
陈宜家忽然看见伏城脸色难看地从外廊走了进来,她一下坐直了身体。
本在休息的褚敏有些茫然地睁眼,“怎么了?”
“要出事了!”
仿佛是第六感般,陈宜家脱口而出。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直觉,整个拍卖场像是地震了一般,突然间晃了下,奢华繁复的水晶吊灯像是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乱响。
“发生了什么——”
懵着的人群开始慌张了,但理智仍在。
然而下一刻,一阵刺耳的警报在拍卖场大厅尖叫了起来——有人入侵!同一时间,密集的枪声像是鞭炮般炸响在门口,原本紧闭的大门竟开始晃动起来。
不知是哪个小孩儿啼哭了一声,恐惧顿时在人堆里点燃。
“快跑——”
“他们发现这里了!”
慌乱像是病毒,人群开始像潮水般杂乱地蜂拥逃窜,鲁曼极力组织着,“大家冷静,这边走!不要慌!”
陈宜家在吊灯开始晃动时就当机立断,转身朝消防通道跑去。
伏城回身一张望,抬腿便朝陈宜家追去。
“Franton!”安妮惊叫,伏泰搡开周围的人,但慌乱的人群就像海潮,很快将他们与伏城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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