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腐蚀
顾酌后来才知道，这女人就是晚香楼的老板娘——晚香。
晚香是个好妈妈。
她在泥里就细细端详小顾酌，他现在才十四岁，虽还没长开，但泥水也掩盖不住他眉眼间的秾丽，底色白净，颜丹鬓绿，零零星星的泥点子尤其碍眼。
她最会人尽其才。
顾酌被接回来后，赐了名，叫做笑月。被晚香养在院里，给楼上楼下端茶送水，他从来没去过这种地方，每天见着各路男女进了屋子，偷偷看着两团白肉交缠在一起，他突然就悟出了什么。
他逃过很多次，每次都被人抓了回来，棍棒声夹杂巴掌声，打的剩下一口气，又找大夫给他治伤。
晚香留着他，就是笃定他是未来晚香楼的摇钱树。她也属实想的没错，没出几个月就有人花大价钱，看上了顾酌。
顾酌抵死不肯，他被几个大汉拽着头发拎到了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面前，把门牢牢锁死。
那个男人却不着急，先坐在榻侧饮了口茶，静静打量着他。他蜷缩在门边，试着推开门却丝毫不动，神情无助，眼尾湿红，看上去更惹人怜爱。
他突然想起袖带里还藏着那个叫交梨火枣的金丹，既然是不知名的丹药，他爹吃了尚且病重，他一个小孩是不是也能因此离开人世？他不想受人玷污，想都没想就掏出来咽了下去。
药性太猛，不是他一个小孩能接受得了的，药效很快发作，顾酌顿感头晕眼花，他在那一瞬间跟他父亲感同身受，可他父亲是想活着，而他是想死，但被折磨的同样难受。
肥头大耳的男人看着地上口吐白沫的小顾酌：“……”
当晚就找晚香退了钱。
晚香还顾着他的那张脸，惦记着长开了得有多惊心动魄，又请了好些大夫来看到底是什么毛病，但没人能说得出来。
大夫都是南暻内最好的，费了晚香不少银子，才算是把顾酌从奈何桥上捞了回来。
晚香只以为是自己之前打得狠了，落的病根，打算先好好给他养着，让几个汉子教给他几套拳脚功夫，强身健体，等他长大了兴许病根能缓一缓。
顾酌重回人世，身子却不比从前健朗，但他在这几套拳脚里日渐琢磨出来了巧劲，丹田就像是源源不断的往上涌着力，在顾酌全身各处涌动，他原只以为是错觉，直到他徒手劈开了院中的参天大树。
这年他十五岁，在这不见天日的晚香楼中，他终于握住了反抗的筹码。
那日他给客人递酒，在不经意间就反拔出客人的刀，刀光剑影，乱杀一气，虽有内力护体，但拳脚仍太稚嫩。
院内大汉皆蜂拥而上，拳脚齐出，他一人顶不过，马上变换策略——逃。
他从人堆里拼死挣扎，终于逃出了晚香楼。阳光从头顶照下，身上温暖，但他来不及抬头看他心心念念的天，只拼命的跑。
他身着一身玄天色常服，血喷溅一身却不明显，只让人以为是水溅在了袍上，人群并无响动，唯有楼内大汉紧紧尾随。
在人群中他看到一个熟悉身影，却不小心摔了一跤，一时间腿软没能站的起来，爬着过去死死拽住他的衣袍，脸上还留着几点极微小的血点，嘴里哭喊：“先生！先生救我！”
然后就两眼发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就是在国师府里。
牙齿被人撬了开，满嘴都是苦味。顾酌在这热流里意识回归，只见喻溯生坐在他的身边，他发狠咬了自己一下舌尖，才发觉这并不是梦，才哭个酣畅。
他终于逃了出来。
喻溯生教过顾酌几年，皇室人因为血脉继承，长的都不错，唯独顾酌生的要比人更高一筹，他对顾酌早有印象，是以今日能够认出顾酌，跟晚香楼抵了大半盒地契才换了他出来。
喻溯生立马给先帝修书一封，只道当年的火灾唯有皇孙还幸存着，问他作何打算。
先帝此时已经查明白是二皇子怀王谋划了一切，但如今只剩他一个皇子，皇室绝不可能传到外氏手里，一直隐而不发。
看到喻溯生的这封来信，先帝才觉得又有了希望，可顾酌在秦楼楚馆待了一年，这也是日后会被人诟病的地方，他拿捏不定，直到暗线查出怀王私养亲兵，先帝才将全部希望压在了顾酌身上。
喻溯生便在先帝授意下教与顾酌帝王之术，余家军压在南暻边境，余凭枫悄然回京进了国师府内，亲手教与顾酌如何运用内力。
这样日子日复一日，过了三年。三年后，怀王起兵造反试图逼宫，顾酌与余凭枫等待了多年的时机，就在此刻。
罪犯伏诛，先帝驾鹤，顾酌顺理成章上位。
先帝咽气之前，下令晚香楼一人不留，这是他最后能为顾氏江山做的事。
“什么笑月？先帝死前钦点之人，怎么会有错！”大臣这一声的怒喝把顾酌的思绪都给拉了回来。
宴上剑拔弩张，郑当时接话道：“先帝去的突然，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喻溯生欺君罔上，识鳖成龟，借娼门楚倌之人来充当皇嗣！”
“放你/娘/的狗屁！”顾酌怒顶胸口，浑身战栗，疾言厉色道：“孤生父为先帝长子，宫内陡生变故，是先帝授意国师把孤养在国师府以待来日，你空口白牙胡说些什么！”
郑当时面对顾酌的厉声不以为意，他顶着顾酌的话头说：“我记得，你生父当年一病不起，如何还能再与皇妃孕育一子，我很是想不通，病中先帝又常去看望，莫非……”
郑当时语出惊人，一字一句都意味深长。
众臣闻言面面相觑，有胆大的抬眼看了看顾酌，从前不敢冒犯，又因着先帝已然年老，没几个人人见过他年轻的模样，如今再看，顾酌与先帝长得有七分像。
顾酌听到这话有些发懵，但很快反应过来，再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喻溯生先他一步拍案而起，喝道：“竖子狡猾！混淆是非，速速拿下逆贼！”
仰云拔刀飞身对打，一千期门骑在殿外也应声冲进来拔刀，向郑当时砍去，期门骑镇抚首当其冲与郑当时对招，他轮动大刀，出手快狠，眼看就要劈了过去，背后却一柄长剑穿心而过。
这支期门骑被蛀虫腐蚀了！
作者有话说：
晚香是个好妈妈。
她在泥里就细细端详小顾酌，他现在才十四岁，虽还没长开，但泥水也掩盖不住他眉眼间的秾丽，底色白净，颜丹鬓绿，零零星星的泥点子尤其碍眼。
她最会人尽其才。
顾酌被接回来后，赐了名，叫做笑月。被晚香养在院里，给楼上楼下端茶送水，他从来没去过这种地方，每天见着各路男女进了屋子，偷偷看着两团白肉交缠在一起，他突然就悟出了什么。
他逃过很多次，每次都被人抓了回来，棍棒声夹杂巴掌声，打的剩下一口气，又找大夫给他治伤。
晚香留着他，就是笃定他是未来晚香楼的摇钱树。她也属实想的没错，没出几个月就有人花大价钱，看上了顾酌。
顾酌抵死不肯，他被几个大汉拽着头发拎到了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面前，把门牢牢锁死。
那个男人却不着急，先坐在榻侧饮了口茶，静静打量着他。他蜷缩在门边，试着推开门却丝毫不动，神情无助，眼尾湿红，看上去更惹人怜爱。
他突然想起袖带里还藏着那个叫交梨火枣的金丹，既然是不知名的丹药，他爹吃了尚且病重，他一个小孩是不是也能因此离开人世？他不想受人玷污，想都没想就掏出来咽了下去。
药性太猛，不是他一个小孩能接受得了的，药效很快发作，顾酌顿感头晕眼花，他在那一瞬间跟他父亲感同身受，可他父亲是想活着，而他是想死，但被折磨的同样难受。
肥头大耳的男人看着地上口吐白沫的小顾酌：“……”
当晚就找晚香退了钱。
晚香还顾着他的那张脸，惦记着长开了得有多惊心动魄，又请了好些大夫来看到底是什么毛病，但没人能说得出来。
大夫都是南暻内最好的，费了晚香不少银子，才算是把顾酌从奈何桥上捞了回来。
晚香只以为是自己之前打得狠了，落的病根，打算先好好给他养着，让几个汉子教给他几套拳脚功夫，强身健体，等他长大了兴许病根能缓一缓。
顾酌重回人世，身子却不比从前健朗，但他在这几套拳脚里日渐琢磨出来了巧劲，丹田就像是源源不断的往上涌着力，在顾酌全身各处涌动，他原只以为是错觉，直到他徒手劈开了院中的参天大树。
这年他十五岁，在这不见天日的晚香楼中，他终于握住了反抗的筹码。
那日他给客人递酒，在不经意间就反拔出客人的刀，刀光剑影，乱杀一气，虽有内力护体，但拳脚仍太稚嫩。
院内大汉皆蜂拥而上，拳脚齐出，他一人顶不过，马上变换策略——逃。
他从人堆里拼死挣扎，终于逃出了晚香楼。阳光从头顶照下，身上温暖，但他来不及抬头看他心心念念的天，只拼命的跑。
他身着一身玄天色常服，血喷溅一身却不明显，只让人以为是水溅在了袍上，人群并无响动，唯有楼内大汉紧紧尾随。
在人群中他看到一个熟悉身影，却不小心摔了一跤，一时间腿软没能站的起来，爬着过去死死拽住他的衣袍，脸上还留着几点极微小的血点，嘴里哭喊：“先生！先生救我！”
然后就两眼发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就是在国师府里。
牙齿被人撬了开，满嘴都是苦味。顾酌在这热流里意识回归，只见喻溯生坐在他的身边，他发狠咬了自己一下舌尖，才发觉这并不是梦，才哭个酣畅。
他终于逃了出来。
喻溯生教过顾酌几年，皇室人因为血脉继承，长的都不错，唯独顾酌生的要比人更高一筹，他对顾酌早有印象，是以今日能够认出顾酌，跟晚香楼抵了大半盒地契才换了他出来。
喻溯生立马给先帝修书一封，只道当年的火灾唯有皇孙还幸存着，问他作何打算。
先帝此时已经查明白是二皇子怀王谋划了一切，但如今只剩他一个皇子，皇室绝不可能传到外氏手里，一直隐而不发。
看到喻溯生的这封来信，先帝才觉得又有了希望，可顾酌在秦楼楚馆待了一年，这也是日后会被人诟病的地方，他拿捏不定，直到暗线查出怀王私养亲兵，先帝才将全部希望压在了顾酌身上。
喻溯生便在先帝授意下教与顾酌帝王之术，余家军压在南暻边境，余凭枫悄然回京进了国师府内，亲手教与顾酌如何运用内力。
这样日子日复一日，过了三年。三年后，怀王起兵造反试图逼宫，顾酌与余凭枫等待了多年的时机，就在此刻。
罪犯伏诛，先帝驾鹤，顾酌顺理成章上位。
先帝咽气之前，下令晚香楼一人不留，这是他最后能为顾氏江山做的事。
“什么笑月？先帝死前钦点之人，怎么会有错！”大臣这一声的怒喝把顾酌的思绪都给拉了回来。
宴上剑拔弩张，郑当时接话道：“先帝去的突然，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喻溯生欺君罔上，识鳖成龟，借娼门楚倌之人来充当皇嗣！”
“放你/娘/的狗屁！”顾酌怒顶胸口，浑身战栗，疾言厉色道：“孤生父为先帝长子，宫内陡生变故，是先帝授意国师把孤养在国师府以待来日，你空口白牙胡说些什么！”
郑当时面对顾酌的厉声不以为意，他顶着顾酌的话头说：“我记得，你生父当年一病不起，如何还能再与皇妃孕育一子，我很是想不通，病中先帝又常去看望，莫非……”
郑当时语出惊人，一字一句都意味深长。
众臣闻言面面相觑，有胆大的抬眼看了看顾酌，从前不敢冒犯，又因着先帝已然年老，没几个人人见过他年轻的模样，如今再看，顾酌与先帝长得有七分像。
顾酌听到这话有些发懵，但很快反应过来，再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喻溯生先他一步拍案而起，喝道：“竖子狡猾！混淆是非，速速拿下逆贼！”
仰云拔刀飞身对打，一千期门骑在殿外也应声冲进来拔刀，向郑当时砍去，期门骑镇抚首当其冲与郑当时对招，他轮动大刀，出手快狠，眼看就要劈了过去，背后却一柄长剑穿心而过。
这支期门骑被蛀虫腐蚀了！
作者有话说：